皇家学堂,那个只收皇室宗亲和高门嫡子、培养未来国之栋梁的地方,竟然破天荒要开设女子学班,招收年满八岁的官家小姐入学,与男子学部同处一苑,虽分堂授课,但有些课程竟要合堂进行!
圣旨传到镇国公府时,我爹和我娘的反应,再次完美诠释了何谓“同床异梦”。
我爹萧战一拍大腿,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好!太好了!陛下圣明!闺女,去!必须去!皇家学堂的武课师傅那可是大内高手!比爹教得都系统!你去好好学,给爹争口气!” 他已经自动将“入学”等同于“拜师学艺”了。
我娘云薇则是忧心忡忡,捏着圣旨的手微微发抖:“这……这怎么行?学堂里那么多半大小子,磕着碰着怎么办?课程辛苦,累坏了怎么办?合堂上课,万一有那不长眼的冲撞了琉璃……” 她仿佛已经看到我被一群皮猴子欺负得眼泪汪汪的场景。
我心里却乐开了花!
皇家学堂!大内高手!系统课程!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能够名正言顺接触更高深武学(至少是理论)的地方吗?还能摆脱府里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娇养”监控!简直是天赐良机!
“爹爹,娘亲,”我适时开口,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小手揪着衣角,“琉璃……琉璃听说学堂里能学到很多道理,还能结交朋友……琉璃想去见识一下……” 我把“学武”偷偷换成了“学道理”,精准命中我娘的软肋。
我娘犹豫了:“可是你的身子……”
“夫人!”我爹抢白,“闺女就是得多见见世面!老闷在家里才容易生病!再说,有宫里看着,谁敢欺负咱闺女?正好让她去练练……呃,是去学学规矩,陶冶情操!” 他差点说漏嘴,赶紧圆回来。
最终,在我“渴望见识”的眼神攻击和我爹“强身健体、学习规矩”的联合保证下,我娘勉强松了口,但附加了无数条件:丫鬟嬷嬷必须随行至学堂外时刻等候;每日课程不得超过两个时辰;若有任何不适,立即回家;绝不能参与任何剧烈运动……
就这样,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萧琉璃,穿着我娘精心准备的、里三层外三层、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锦裙,戴着压得我脖子酸沉的珍珠头面,在一众丫鬟嬷嬷“郡主小心台阶”、“郡主仔细风吹”的叮嘱声中,迈入了皇家学堂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然后,在分配给女子学班的“兰蕙堂”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月白学子服,身姿挺拔,正与几位皇子世子站在一处说话的身影。
楚晏。
他似乎有所感应,侧过头,清冷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看到我这身“盛装”以及身后那庞大的“随行团”,他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对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我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回以一个标准化的、娇羞的、几乎要把脑袋埋到胸前的敛衽礼。
冤家路窄!果然同届!
学堂生活伊始,便是分堂授课。女子部主要学习《女诫》、《内训》、琴棋书画、女红厨艺。先生是位气质端庄古板的老嬷嬷,要求极严。
这对于演技满级的我来说毫无难度。我端坐在蒲团上,腰背挺直(暗中锻炼核心力量),手持书卷,摇头晃脑,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绣花时,我针脚细密(指力控制),画画时,我手腕沉稳(力量微操)。连系统都忍不住点评:“宿主在‘文化课伪装’领域的技能已臻化境。”
但我心心念念的,是那据说由退役大内侍卫教授、男女学部合堂进行的——“体术课”。
终于,到了第一堂体术课。
地点在学堂后的演武场。男子们早已摩拳擦掌,女子们则大多好奇又怯怯地聚在一旁。我混在小姐堆里,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教授体术的是一位姓严的侍卫统领,面容肃穆,声如洪钟:“今日,我们先学最基础的——站桩!”
站桩!我最熟悉的项目之一!虽然在家只能偷偷练,但架不住我理论知识和暗中实践丰富啊!
严师傅演示了标准动作,要求众人模仿,并下来巡视纠正。
我混在人群中,摆出姿势。为了不显得突兀,我刻意放松了肌肉,做得软绵绵的,膝盖微屈,手臂无力地下垂,看起来就是个标准的花架子。
严师傅走到我身边,皱了皱眉,蒲扇般的大手在我肩上一按:“这位小姐,重心下沉,腰背挺直!你这像什么样子?”
他这一按,力道不轻。若是真娇弱小姐,怕是要被按个趔趄。
我心中一动,机会来了!既不能表现得太过,也不能真被按趴下。
我顺着他的力道,恰到好处地“闷哼”一声,小脸一白(憋气),脚下看似不稳地晃了晃,但核心瞬间绷紧,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力道,没有真的摔倒,只是姿势依旧保持着那种“要倒不倒”的柔弱感。
“严师傅,”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萧郡主身子一向羸弱,怕是受不住这般力道。”
是楚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看着我们。
严师傅闻言,收回手,看了看我确实“苍白”的小脸,语气缓和了些:“既如此,郡主量力而行即可,重在参与。”
我低头“怯怯”地应了声:“是,多谢师傅,多谢世子。” 心里却给楚晏记了一笔:又多管闲事!谁要你帮我说话!
然而,就在我低头掩饰眼神的瞬间,我似乎瞥见,楚晏的目光,极快地扫过我刚才为了稳住下盘,脚下微微陷入沙土地面的……极其细微的痕迹。
我心里又是一紧。
这家伙!眼睛是尺做的吗?!
接下来的课程,我继续着我的“柔弱表演”。跑步时气喘吁吁落在最后(实则控制呼吸,锻炼心肺),学习简单拳法时动作绵软无力(实则暗中体会发力轨迹)。
而楚晏,他似乎对体术课并不热衷,动作标准却透着一种疏离感,仿佛只是在完成任务。但他的目光,却总像是不经意地,掠过我这边的方向。
休息间隙,我正坐在石凳上(偷偷调整呼吸,恢复体力),一块干净的、带着淡淡药草香的手帕递到了我面前。
抬头,又是楚晏。
“郡主,擦擦汗。”他语气平淡。
我这才发现,我刚才为了表现“劳累”,刻意逼出的细汗,此刻正顺着额角滑落。
“……多谢世子。”我接过手帕,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微凉。心里却警铃大作:他什么意思?示好?还是进一步的试探?
他看着我,忽然极轻地说了一句:“郡主这‘弱柳扶风’的站桩,倒是别具一格,与那日竹林中的‘掌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捏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紧!
他果然都记得!他这是在敲打我!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脸上努力维持着茫然和无辜:“世子……在说什么?琉璃听不懂。竹林……竹林那次,琉璃只是在玩耍呀。”
楚晏静静地看了我片刻,那双清冷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玩味的笑意?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开了。
我捏着那块带着药草香的手帕,看着他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心里如同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皇家学堂的生活,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看来,在这皇家学堂里,我不仅要应付课业,瞒过师傅同学,还得跟这个眼尖又腹黑的安王世子,斗智斗勇!
我的学堂“求生”(兼“练武”)之路,注定不会平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