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济宁侯府回来后,楚晏立刻动用了“暗刃”最精锐的力量,暗中调查我在寿宴上注意到的那些可疑人物。
与此同时,我也没闲着。我让哥哥萧烈以军中同僚叙旧的名义,不动声色地接触了几位与济宁侯府有旧、又相对正直的武官旁敲侧击。而我自己,则通过安王妃的关系,在几次女眷茶会中,看似闲聊地提起了济宁侯府那位“颇为能干、面生”的管事。
双管齐下,成效初显。
三日后,楚晏深夜来访,神色凝重。
“查到了,”他屏退左右,从怀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你看到的那几个人,都是近半年才出现在济宁侯府周围的。表面身份各异,有行商,有镖师,甚至有个挂名的清客。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曾间接或直接与这个地址有过联系。”
他将纸推到我面前,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城南,枯柳巷,七号。
“枯柳巷?”我皱眉,“那里靠近贫民区,鱼龙混杂。”
“正是,”楚晏点头,“更关键的是,泷飞的人盯了那里两天,发现进出的人虽装扮普通,但脚步沉稳,眼神锐利,绝非寻常百姓。而且,他们运送物资的车辆,车轮痕迹极深,装的恐怕不是普通货物。”
“兵器?还是……”我心中有了猜测。
“不确定。那里看守严密,暗桩众多,‘暗刃’的人尝试靠近一次,差点被发现。”楚晏指尖敲了敲桌面,“但可以确定的是,那里是一个据点。至于是谁的据点……”他看向我,“你猜,济宁侯府那位突然‘得力’起来的远房侄儿管事,最近和谁走得近?”
“五皇子的人?”我立刻反应过来。
“不止,”楚晏冷笑,“线报显示,那位管事三个月前,曾秘密出城,去了一趟京郊五十里的青霞观。而青霞观的主持,年轻时曾游历南疆。”
南疆!又是南疆!佛堂的“三步倒”毒蛇,疑似“听风楼”的神秘手段,现在又扯上南疆!
“所以,五皇子宇文瑾,可能通过济宁侯府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老牌勋贵作为掩护,暗中与某些来自南疆或与南疆有关的势力勾结?”我梳理着线索,“那个枯柳巷的据点,可能就是他们用来囤积物资、联络人手的秘密巢穴?”
“极有可能。”楚晏眼神冰冷,“宇文瑾比宇文赫聪明,也更沉得住气。他选择济宁侯府,是因为侯府没落,不引人注目,但爵位仍在,有些场合和渠道还能用上。而那位老太君的寿宴,或许就是个试探,想看看我们,尤其是你,对这类场合的观察力和反应。至于那位柳氏……大约只是他随手布下的一颗闲子,能成事最好,不成也无妨,权当搅扰你我。”
原来如此。看似拙劣的挑衅背后,藏着的是更深更耐心的算计。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直接端了枯柳巷?”我问。
楚晏摇头:“打草惊蛇。一个枯柳巷不重要,重要的是宇文瑾和‘听风楼’或者‘幽泉’到底想干什么。他们筹备如此隐秘,所图必然不小。”
他看向我,目光转为深沉:“琉璃,我需要你帮我。”
“你说。”我毫不犹豫。
“济宁侯府那边,你继续以未来世子妃的身份,与侯府女眷保持礼节性往来,尤其是那位老太君。她年事已高,或许知道些她儿孙都不清楚的旧事。另外,找机会,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接近那位管事的家眷,或许能有收获。”
“好。”我点头应下,这正合我意。内宅女眷间的信息流动,有时比外界的刺探更为隐秘和关键。
“至于枯柳巷和外头的盯梢,交给我。”楚晏眼中寒光一闪,“我会布下一张大网,不仅要盯住他们,还要顺藤摸瓜,找出‘幽泉’的踪迹!”
我以答谢济宁侯府寿宴款待、并向老太君请教养生之道为由,再次登门。老太君对我的到访颇为高兴。我带着精心准备的温和药膳方子,又讲了些趣闻,很快便让老太君眉开眼笑。
在一次陪老太君赏玩旧绣品时,我状似无意地感慨府中管事得力,提到了那位赵管事。老太君顺势说起管事娘子赵氏“伶俐但心思活泛”,“用度见涨”。
离开老太君处,我“恰巧”在花园“偶遇”了赵氏。她果然穿戴讲究,见到我,眼神热切地在我首饰上打转。我顺着她的心思,夸赞她气色好,又故作随意地提起喜欢南边来的精巧玩意儿,比如独特的香药。
赵氏眼神闪烁,透露她丈夫前些日子带回来一种“南边商人”给的安神线香,味道特别。
回到府中不久,赵氏果然派人送来一小盒线香。系统扫描结果令人心惊——其中掺杂了微量产自南疆的“幻心草”花粉,长期使用会侵蚀神智,令人产生依赖并更容易被操控。
我将结果告知楚晏。他脸色冰寒:“他们竟敢在京中扩散如此阴毒之物!看来枯柳巷里,必有蹊跷。”
我们决定以赵氏为突破口。楚晏安排了一名精于易容和话术的“暗刃”成员,伪装成从江南来的富商之妻,在一次夫人间的茶会上,“偶然”与赵氏结识。这位“富商之妻”出手阔绰,言谈间对各类香料、南疆珍玩如数家珍,很快便引得了赵氏的羡慕和亲近。
几次交往后,“富商之妻”似是无意中抱怨,说自家商队想打通南边一条新商路,却苦无可靠门路,听说济宁侯府路子广……
赵氏在对方刻意展示的财富和暗示的“重谢”面前,防线逐渐松动。她开始透露,她丈夫确实认识一些“有门路”的南边朋友,能弄到不少紧俏货,甚至……一些“特别的东西”。但她口风很紧,关于枯柳巷和具体人物,始终不肯多言。
就在我们考虑是否加大“饵料”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被圈禁在宗人府的七皇子宇文赫,突发“急症”,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太医诊治后说是“邪风入体,心神受损”,情况凶险。
消息是泷飞紧急送来的。
“邪风入体?心神受损?”楚晏听完禀报,眸色深沉如夜,“宇文赫被圈禁后,虽意志消沉,但身体底子不差。宗人府看守森严,怎会突然染上如此急症?还恰好是‘心神受损’?”
我心中一动,想起那盒线香:“难道是……幻心草?”
“极有可能。”楚晏冷笑,“看来,有人觉得宇文赫这颗废子留着碍眼,或者知道得太多,想让他永远闭嘴。又或者……是想借此试探陛下和各方反应,甚至搅乱视线。”
“会是谁?五皇子?”我问。
“他嫌疑最大。宇文赫若死,之前许多未查清的线索就断了,对他有利。而且,能用上幻心草这等南疆之物,与他现在的路子吻合。”楚晏沉吟,“但也不能排除是其他想混水摸鱼的人。”
“我们要插手吗?”我有些犹豫。宇文赫曾欲置我于死地,我对他毫无同情。但他的死若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对我们未必是好事。
楚晏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不必直接插手救他。但这是个机会。既然有人想用南疆的毒,那我们或许可以……将计就计。”
他转过身,眼中锐光毕现:“我会让人暗中关注宗人府的动静,特别是太医的用药和接触宇文赫的人。同时,加大对赵氏那边的压力,尽快撬开她的嘴。双线并进,或许能更快抓住狐狸尾巴。”
他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琉璃,赵氏这边,还需要你配合,给那位‘富商之妻’创造更自然的机会。宇文赫的病,恐怕会在朝中引起波澜,近日若有人借此生事,或试探于你,务必小心。”
我回握他的手,坚定点头:“我明白。”
山雨欲来风满楼。七皇子的“急症”,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扩散。而我和楚晏都知道,这涟漪之下,潜藏着更汹涌的暗流,以及那些迫不及待想要浮出水面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