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乌云终于不堪重负，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顷刻间便连成雨幕，哗啦啦地笼罩了整个绿腾市。雨水冲刷着战斗留下的焦痕与狼藉，却洗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冰冷。
业障“影之獠牙”被牙徒手掏心毁灭，蛇的暗影在牙那骤然爆发的恐怖杀意下，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到手的翠绿钥匙，仓皇遁入地底深处，消失无踪。那把钥匙孤零零地躺在泥泞中。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牙在逼退蛇后，并未停留。他那浑浊的复眼最后看了一眼被S.d队员紧急施救、依旧昏迷的叶小鹿，身影便如同融入雨幕的墨迹，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现场只剩下破损的街道、昏迷的叶小鹿、呆立原地的杨楷，以及面色铁青的玖崇。
雨水顺着杨楷破损的毒牙铠甲缝隙流入，冰冷的触感让他从那种狂暴后的脱力与茫然中略微清醒。他解除变身，古朴腰带隐没，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晃了一下，脸色苍白。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回想起刚才那被愤怒和毁灭欲支配的感觉，一阵后怕与恶心涌上心头。
“小鹿姐……”他踉跄着想要走向叶小鹿的方向。
“站住！”
一声冰冷的、压抑着怒火的厉喝在他身后响起。
玖崇解除了变身，深蓝色的作战服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他一步步走到杨楷面前，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怒火。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玖崇的声音不高，却在雨声中清晰得可怕，他伸手指向周围的一片狼藉——崩塌的墙壁、翻倒的车辆、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地面，以及几个正在被队友搀扶起来的、受伤的队员。
“因为你的失控！你的肆意妄为！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和风险！如果不是那个‘牙’出现，你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甚至拉着更多人陪葬！”
杨楷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想要说他是为了救小鹿姐，但看着眼前的景象和玖崇那仿佛要将他刺穿的目光，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力的苍白。
“我……我只是想……”
“你想？你什么时候能用脑子想想！”玖崇猛地打断他，上前一步，几乎与他鼻尖相对，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你以为只有你在乎叶小鹿吗？你以为只有你想救她吗？但救援不是靠蛮力，更不是靠变成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你以为我想失控吗？！”杨楷也被激怒了，积压的委屈、后怕和对方的指责让他梗着脖子吼了回去，“那种力量……那种感觉根本不受控制！你根本不明白！”
“我不明白？”玖崇冷笑一声，那笑声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刺骨，“我比谁都明白失控的代价！正因为明白，我才更不能容忍！部门对你的信任是有限的！我的容忍也是有限的！像你这种无法掌控力量、只会凭感情用事的‘英雄’，根本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部门！部门！你眼里就只有部门和你的规矩！”杨楷彻底豁出去了，红着眼睛吼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是一个需要被监控、被管理的‘风险物品’？我们之间的合作，是不是只是你的一项‘任务’？！”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玖崇心中某个被刻意掩盖的角落。他想起了会议上高层的质疑，想起了自己力排众议的担保，也想起了……十年前那场让他失去一切的混乱。正是为了不再出现那样的无序和悲剧，他才如此执着于秩序和掌控。
他的沉默，在杨楷看来无异于默认。
一种被背叛、被否定的巨大失落和愤怒席卷了杨楷。
“好……好得很！”杨楷惨然一笑，雨水和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模糊了他的视线，“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玖崇，朝着与叶小鹿被送走方向相反的地方大步走去。
“你去哪里！”玖崇厉声质问。
“不用你管！”杨楷头也不回地吼道，“我这个‘定时炸弹’，离你们远点，免得再‘妨碍公务’！”
看着杨楷决绝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越来越密的雨幕中，玖崇紧紧攥住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想追上去，但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理智告诉他，杨楷现在情绪不稳定，需要冷静，强行阻拦只会让冲突升级。但情感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在他心中蔓延。
他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耳边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以及内心深处，某种东西碎裂开来的细微声响。
理念的冲突，在这一刻，化为了无法弥合的裂痕。
雨，越下越大了。这场死斗，没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