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脑海中那幅清晰得诡异的画面,杨楷如同握有一张无形的藏宝图,开始在城市庞大的地图数据库中进行艰苦的筛选与比对。他重点关注那些位于城市边缘、废弃已久、且可能拥有大型温室结构的地点。陈琳在远程提供了有限的协助,主要是过滤掉一些明显不符的公共资料,更深入的查询则需要更高权限,容易触发警报。
经过数小时的仔细辨认与交叉印证,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位于城市东北郊区的晨曦植物园。这座植物园在十几年前曾是小有名气的景点,以拥有全市最大的观赏温室而闻名,但后来因经营不善及位置偏远等原因逐渐没落,在双月事件发生前几年就已彻底关闭废弃,几乎被人遗忘。旧照片显示,其温室穹顶结构和中央的欧式喷泉水池,与他脑海中的画面高度吻合。
没有通知部门,杨楷选择独自前往。他需要第一手的、不受干扰的信息,也下意识地想避免部门内部可能的阻挠或过度解读。骑着一辆不起眼的摩托车,他驶出了喧嚣的市区,沿着越来越荒凉的道路前行,最终在一片杂草丛生、铁丝网围栏大多破损的区域前停下。锈蚀的牌匾上,晨曦植物园的字样依稀可辨。
园内一片死寂。高大的乔木因缺乏修剪而恣意生长,枝桠扭曲,投下浓密的阴影。荒草几乎淹没了原本的小径,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败和尘土的气息。他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园区中心走去,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波动。
很快,那座巨大的温室骨架出现在视野中。如同预见的景象重现——玻璃穹顶大面积坍塌,残存的玻璃污浊不堪,锈蚀的钢架如同巨兽的骨骸般裸露着。他穿过一个巨大的破洞,踏入温室内部。
内部更显破败。曾经精心培育的奇花异草早已被疯狂蔓延的野草和苔藓取代。破碎的花盆、倾倒的装饰物半埋在泥土和落叶中。阳光透过顶部的破洞,形成一道道昏黄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更添几分凄凉。
他的目光瞬间被温室正中央的景象吸引——正是那个干涸的喷泉水池!白色大理石(如今已呈灰黑色)的池壁,精美的凋刻被风雨侵蚀得模煳不清,中央孤零零的锈蚀基座……一切都与脑海中的画面毫无二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站在了那个由能量共鸣揭示出的之上。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水池,蹲下身,仔细检查。池底积满了腐殖质和淤泥,散落着枯枝败叶。他伸出手,轻轻拂开池壁底部较为干净处的浮尘和青苔,指尖触及了凹凸不平的刻痕。他更加仔细地清理,渐渐地,一些早已磨损、却依然能辨认出轮廓的纹路显现出来——那是一种由柔和曲线和闭合圆环构成的抽象图桉,与陈琳资料中提到的安乐乡机构的标志极为相似,但线条更显古拙,仿佛是某种更早期的、或者更私人的印记。
这印证了他的猜测,此地确实与安乐先生,与豚,有着深厚的渊源。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整个温室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水池边缘与地面交接处的淤泥。那里,有一小角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颜色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一抹极其澹澹、几乎褪尽的粉蓝色。
他心中一动,用随身携带的战术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团湿冷的淤泥。渐渐地,一件物品的轮廓显露出来——那是一小片残破不堪的儿童手帕。材质是廉价的棉布,边缘已经 frayed,颜色褪得厉害,但依然能看出上面印着一个简单的、用粗线条勾勒出的黄色卡通笑脸,笑脸的嘴角咧得很大,却因污渍和褪色,显得有几分怪异和勉强。
杨楷屏住呼吸,没有直接用手触碰。他调动起体内那缕属于的能量残留,并结合曙光之力的感知,仔细感应着这片手帕。
果然!
手帕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薄、几乎随时会消散,却异常的气息。这气息与豚那覆盖范围极广、带着强制催眠意味的力场不同,它更内敛,更……?仿佛承载着某种个体化的、深沉的哀恸与逃避愿望,而非那种试图将整个世界都拖入安眠的宏大扭曲。
疑问如同潮水般瞬间涌上杨楷的心头:
这手帕属于谁?
是一个不幸被豚的力场影响的孩子遗落的?还是……它属于更早的时期,属于安乐先生还是人类时的某段记忆?
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偶然遗失在这片与相关的废墟中?还是被刻意留在这个看似具有某种仪式感的水池边?这手帕与水池底部的标志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它与豚有什么关系?
这缕纯净的气息,是否揭示了豚力量中某个不为人知的、更为私密和脆弱的源头?这笑脸手帕,是代表着他想要的痛苦记忆的一部分,还是他扭曲的某种象征物?
杨楷用一个小证物袋,极其小心地将这片残破的手帕收了起来。它轻若无物,却仿佛重若千钧。这不仅仅是一件证据,更像是一把可能通往豚内心世界迷宫的、锈迹斑斑的钥匙。
他站起身,再次环顾这片死寂的废墟。阳光透过破洞,照亮了他手中那装着手帕的透明袋子,那褪色的卡通笑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线索找到了,但谜团却更深了。这片小小的手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将在未来激起怎样的涟漪,无人知晓。但杨楷确定,他距离豚那扭曲背后的真相,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