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昏黄的灯光下,杨楷屏住呼吸,手指划过加密档案上泛黄的照片。那是一个穿着亚麻衬衫的年轻人,正弯腰对着一尊青铜鼎,眼神专注得仿佛在和千年前的工匠对话。
这就是鸽(Ge)的过去——高逸。
档案记载,高逸出身于一个历史悠久的收藏世家。高家祖宅本身就是一座私人博物馆,从商周青铜到明清瓷器,每一件藏品都承载着家族几代人的心血。作为这一代最有天赋的继承人,高逸从小就在古物的包围中长大。别的孩子认字卡时,他已经能分辨出汝窑和官窑的细微差别;同龄人迷恋电子游戏时,他却能安静地在修复室待上一整天,用自制的工具一点点清理古籍上的霉斑。
他对“美”有着近乎病态的敏感。在他眼里,每一件真正的艺术品都散发着独特的“灵魂光晕”——那是创作者倾注的心血、历代收藏者的珍视、时光流逝留下的温润交织而成的奇异光华。他曾在日记中写道:“尘世万物终将腐朽,唯有‘光晕’可达永恒。我的使命,就是发现它们,守护它们,让刹那的美成为不朽的珍藏。”
这种偏执的追求,让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业内传奇。一尊被认定为残次品的唐代陶俑,经过他的手后竟显露出西域乐师的悲怆神韵;一幅几乎被蠹虫蛀空的宋代山水,在他笔下重现了画家最后一笔时的豁达心境。有人说高逸不是在修复古董,而是在与古人的灵魂对话。
然而,这份天赋在十年前那个血月高悬的夜晚被彻底扭曲。
档案中夹着一份模糊的监控截图:双月异象发生时,高逸正在修复一件极为珍贵的战国玉璧。月光透过天窗洒在玉璧上,那原本温润的光泽突然变得妖异。图片备注写着:“目标天赋产生未知变异,感知能力呈指数级增强。”
变异后的高逸,不再满足于感知物品的“光晕”。他发现自己能够触及更深层的东西——那些依附在物品上的记忆碎片、情感残响,甚至是……活人身上强烈情绪波动时产生的“灵魂光晕”。
一份心理评估报告记录了这个转变过程:
“目标开始表现出对‘不完美收藏品’的极度焦虑。他认为常人的情感太过粗糙,会玷污纯粹的‘光晕’。‘为什么要让如此美丽的东西,被庸俗的情感所束缚?’这成为他反复提及的疑问。”
最初,他只是偷偷“收藏”一些街头艺人表演时迸发的激情,或是恋人争吵时产生的痛苦。但很快,这些零散的情绪光晕再也无法满足他。他想要更完整、更强烈、更……永恒的收藏品。
档案中记录了第一个确切的受害者——一位刚刚获得国际大奖的小提琴家。在高逸看来,这位音乐家演奏时散发的“创造之光”是前所未有的珍品。于是在一场独奏会后,音乐家被发现昏倒在休息室,身体没有任何伤痕,却再也拉不出动人的旋律。医疗报告写着:“疑似创伤性心因性艺术功能丧失。”
从那时起,高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开始活跃的干部“鸽”。
他开始系统性地“收藏”各种极致的情感光晕:母亲失去孩子时的绝望、科学家发现真理时的狂喜、艺术家灵感迸发时的迷醉……每一份收藏品都被他精心处理,剥离情感中的“杂质”,只留下最纯粹的“光晕”,收藏在他用阴影构筑的“无尽藏”中。
一份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附录写道:“鸽不再将人类视为完整的个体,而是承载着潜在收藏品的容器。他享受剥离光晕的过程,认为这是在帮助这些美丽的情感实现永恒。”
杨楷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张近期拍摄的模糊照片。鸽站在游乐园的废墟中,手中把玩着一团晶莹的光晕——那正是在上次战斗中,杨楷为了保护叶小鹿而爆发出的决意之光。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他一直在观察你。你的每一次挣扎、每一分觉悟,都可能成为他新的收藏目标。”
档案从手中滑落,杨楷感到一阵寒意。他终于明白,鸽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从何而来。对鸽而言,这场战争不过是一场规模更大的“收藏仪式”,而他们每个人,都只是等待被剥离光晕的“潜在藏品”。
窗外,夜色渐深。杨楷下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的钥匙,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对手的本质。这不再是一场单纯的正邪之战,而是一个偏执的收藏家,要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他的私人博物馆的疯狂野心。
他最初的能力并非制造阴影,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能感知并轻微引导物品“岁月痕迹”的天赋。他以此修复古董,往往能使其焕发远超本身价值的魅力。然而,十年前的双月异象,扭曲并放大了他的天赋。他开始不再满足于物品本身,而是痴迷于剥离并收藏那些他认为的“灵魂光晕”,甚至开始将目标投向拥有强烈情感波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