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隔离间里,时间过得又慢又清晰。伤还没好,力量受限制,又被暂时排除在核心行动之外,这种焦灼感像无形的藤蔓缠着杨楷。但他心里明白,现在的潜伏不是软弱,是为了积攒下一次起跳的力量。他没让自己陷在无力感里,而是把这段被迫停下来的时间,变成了一场向内的探索和修行。
赶走体内残留的、属于鸽的阴影能量,是首要任务。这能量像附在骨头上的毒疮,又阴又寒还很顽固,不停地想侵蚀他的曙光之力,干扰他和钥匙的连接。以前他试过调动全部曙光之力,用一种强势对抗的姿态去冲击、净化它们,结果常常引发两股能量在伤口处激烈冲突,带来加倍的痛苦,效果还不好。
有一次,在剧痛导致的短暂眩晕中,他脑子里莫名闪过档案里关于鸽(高逸)的记录——那个痴迷于收藏“灵魂光晕”的修复师。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这阴影能量,是不是也带着鸽那扭曲执念的某种“印记”?纯粹的对抗,会不会反而强化了它作为“异物”的属性?
他决定换个方法。不再把它当成必须立刻赶走的“敌人”,而是试着去“感知”和“理解”它的本质。他放慢呼吸,收起了曙光之力那咄咄逼人的光芒,只保留一层温和的保护,然后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意识,探进盘踞在左肩伤处的阴寒能量里。
一开始,接触到的是混乱又尖锐的负面情绪碎片——冰冷的占有欲、把万物都看成收藏品的傲慢、还有藏在所有偏执下面的、对“失去”的永恒恐惧。这些情绪让人非常难受,几乎想吐。杨楷强忍着不舒服,没有立刻退缩,而是像观察溪流里的石子一样,任由这些“信息”流过,不去评判,只是试着看清它们的纹路。
渐渐地,当对抗性减弱,他发现这阴影能量的核心,并不是纯粹的“恶”,更像是一种极度扭曲、凝固了的“渴望”——对“美”和“永恒”的渴望。明白了这一点,他不再用曙光之力去“灼烧”它,而是引导着温暖的能量流,像温水浸泡坚冰一样,慢慢地“软化”它的外壳,把里面被扭曲、固化的“渴望”本质,一点点还原、稀释,再用自己平和的意念,把它引导、归入更广阔的能量循环里。
这个过程非常缓慢,而且特别消耗精神,但效果却出乎意料。阴影能量的侵蚀范围不再扩大,甚至开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消退。更让他惊讶的是,在“理解”并“化解”了那一丝丝极其微量的、属于“贪婪”范畴的扭曲意念后,他腰间的业障钥匙之一——那柄对应着“贪欲”的暗色钥匙,竟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一丝清凉而纯净的、不带任何执念的能量细流,从钥匙里反馈出来,融进他的经络,流过的地方,那些因为能量冲突而受损的组织,竟然传来一丝舒缓和修复的感觉。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大振。他开始把这种方法用到对其他几把业障钥匙的研究上。他不再把它们单纯看成战利品或工具,而是试着去触碰、理解里面封印着的、对应不同负面情绪的本源力量。当他静心感受那代表“愤怒”的钥匙时,体会到的是未被引导的、狂暴的生命力和炽热的执着;感受那代表“愚痴”的钥匙时,触及的是对平静的深切渴望和对痛苦的逃避本能。
他发现,当自己用“理解”和“疏导”而不是“对抗”与“压制”的心态去接触这些钥匙时,它们的共鸣不再充满排斥和暴戾,反而变得温和,甚至愿意反馈出一丝丝微弱、但性质各异的纯净能量。这些能量虽然源头负面,但经过钥匙本身的转化和他心境的过滤,竟然能辅助疗伤,或者暂时强化他某一方面的特质(比如,“愤怒”钥匙反馈的能量能短暂提升爆发力,但需要极度小心控制)。这是一条危险的钢丝,稍不注意就可能被负面情绪反噬,但也是一条藏着全新可能性的路。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内在探索时,一次深度冥想中,他的意识偶然扫过腰侧那道由牙(刘云)留下的、蕴含着“否定”和“破坏”气息的伤痕。这伤痕到现在还隐隐作痛,顽固地阻碍着那片区域的能量流通。然而,就在他的意识碰到伤痕最深处、那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要抹除的纯粹“虚无”核心时,一种极其微弱、几乎被那庞大破坏性能量完全掩盖的“杂质”,被他捕捉到了。
那不是破坏,不是否定,不是虚无。那是一丝……无比纯粹、甚至带着某种古老悲怆意味的——“守护”的意念。
这感觉太不可思议了,和牙那毁灭一切的形象完全不符,以至于杨楷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因为剧痛和能量交互产生了错觉。他立刻集中精神,想再次捕捉,但那丝意念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就彻底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伤痕处,依旧只剩下那让人心悸的破坏与否定。
是错觉吗?还是……牙的力量深处,真的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道伤痕,不仅是攻击的证明,是不是也像一个无法愈合的窗口,偶然泄露了其主人内心最深处、被严密封锁的某种东西?
杨楷睁开眼睛,隔离间的金属天花板在视线里有些模糊。体内阴影能量的蚕食还在继续,业障钥匙的奥秘刚刚揭开一角,现在又增添了关于牙的新的谜团。敌人的轮廓似乎越来越清晰,却也越来越复杂;力量的边界在拓展,伴随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困惑和风险。
他缓缓坐起身,左肩的隐痛和腰侧的钝痛依旧清晰。但此刻,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明和深邃。他听到了,不仅是体内阴影的低语,业障钥匙的共鸣,还有那来自命运更深处的、模糊却不容忽视的召唤。
前路依旧黑暗,但他开始学会,在黑暗中聆听那些微弱的声音,从中辨别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