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鸽那精心打造的、蛇那烧光过去的比起来,关于痴之干部豚(ton)的信息,还是像它本身一样,笼罩在最浓厚的迷雾里,让人捉摸不透。不过,陈琳靠着惊人的耐心和数据挖掘能力,从浩瀚如烟海的陈年电子档案库的角落里,抢救性地恢复了一份当年某家独立媒体针对安乐乡机构进行调查的、还没完成就被迫中止的报告残页。这份残缺的报告,像是透过锁孔看到的一丝微光,勉强照亮了那位神秘安乐先生内心世界的冰山一角。
报告不是严谨的临床诊断,而是基于对离职员工的匿名访谈、对机构运作模式的观察以及心理学专家的侧写分析。里面反复提到,这位从不露面的创始人安乐先生,被推测可能患有极其严重的、混合型的现实逃避症和先天性情感缺失或钝感障碍。
他好像天生就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现实世界固有的混乱、矛盾、痛苦和复杂性。普通人看作是动力的挑战、看作是珍宝的情感联系(无论是爱是恨)、看作是意义来源的思考与创造,在他眼里,可能都是难以忍受的负担、是无意义的噪音、是导致无尽纷争与痛苦的根源。他像一个没有安装正确驱动程序的设备,无法处理名为的复杂信号,这让他感到持续的困惑、不安甚至恐惧。
所以,他转而把全部的精力和才智,都投入到了构建一个内在的、虚幻的完美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尖锐的矛盾,没有剧烈的情感波动,没有需要艰难抉择的困境,只有永恒的、平滑的、无忧无虑的。最初,这可能只是一种个体的心理防御机制,一种在无法适应的现实中求存的方式。
然而,十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双月异象,改变了一切。那动荡的能量潮汐,那模糊现实与虚幻界限的规则扰动,仿佛给了他一个前所未有的。他原本只存在于内心的、对完美安宁的极致渴望与幻想,在异象能量的催化下,获得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投射于现实影响现实的能力。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自己内心构筑避风港的逃避者,他拥有了将这个避风港强加给整个世界的力量。
于是,安乐先生消失了,痴之干部诞生了。
和蛇那充满主动攻击性的愤怒、鸽那带有掠夺性的贪婪不同,豚的行为动机,在报告的分析中,被指向一种极端扭曲的与。他是真心实意地认为,思考带来困惑与痛苦,欲望导致争斗与失落,情感体验(无论快乐与悲伤)最终都归于空虚与折磨。他将众生视为沉溺于无明苦海、无法自拔的可怜虫。
而他拥有的之力,在他看来,并非诅咒,而是。让众生这一切烦恼的根源,沉重的思考与欲望,在他所营造的、无知无觉无忧无虑的之中,在他扭曲的认知体系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广施天下的与。他是在世人,将他们从名为的残酷梦魇中唤醒,引领他们进入永恒的、平静的安乐乡。
他的,本质上是一种极端的、扭曲的。他无法理解,被他剥夺了思考、情感与欲望的人,虽然失去了痛苦,但也同时失去了成长、创造、爱与体验生命丰富性的可能,变成了一具具只有呼吸的空壳。他将这种空洞的视为最高的善,将所有抵抗这种的行为,视为沉溺于苦海而不自知的可悲执迷。
这份报告残页的最后,那位心理专家留下了一句充满无力感的评语:最危险的敌人,并非怀抱明确恶意者,而是那些坚信自己是在行善的救世主。他们会带着慈悲的笑容,将你拖入他们所定义的,而那实则是思想与灵魂的坟墓。
杨楷放下这份沉重的报告,内心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压抑。对抗豚,不仅要抵抗那无孔不入的痴愚力场,更要面对这种深植于其信念核心的、扭曲的。如何向一个自认为是救世主的存在,证明他正在带来毁灭?如何唤醒那些甘愿或被动沉溺于中的人们?
豚的,并非简单的沉睡,而是一曲为整个世界谱写的、温柔而致命的安乐挽歌。要打破这挽歌的旋律,需要的或许不仅是力量,更是对生命价值、对自由意志最坚定的扞卫,以及一种能够穿透虚假安宁、点燃真实之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