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与众不同”……“宿命”……
鸽(高逸)那如同淬毒匕首般的话语,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杨楷(曙)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真正审视过的隐秘角落。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世界观,那看似坚固的基石,在这一刻被这几句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词语,砸出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
他一直以为,自己成为假面骑士·曙,是一场充满偶然的际遇。是在那个平凡的午后,在那个充斥着绝望与阴影的心理咨询室里,出于保护他人的本能,以及对“你并非独自战斗”这一信念的坚持,才意外地唤醒了自己都不知晓的力量,获得了那三把古老的钥匙。
他将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意志。
可现在,鸽却告诉他,这一切可能早有“定数”?他那模糊不清、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身世,他那份总能敏锐感知到他人痛苦与负面情绪的能力,他那仿佛天生就与“业障”这种负面存在有着某种微妙联系的体质……这些他曾经以为是性格使然或是后天环境造就的特质,难道……都是某种“标记”?是十年前那场诡异“双月同天”异象,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这个念头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他因苦战而疲惫不堪、因负面情绪侵蚀而千疮百孔的心防,在那片最不安、最缺乏安全感的土壤中,疯狂地滋生、蔓延。
“难道……我的存在本身,就是这灾难的一部分?”
这个想法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带来一阵阵令他眩晕的嗡鸣。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被“筛选”出来的“种子”,如果他与这些业障怪物、与这即将苏醒的恐怖首领之间,存在着某种与生俱来的、更深层次的联系……那么,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守护”,他所对抗的“黑暗”,又算什么?
一场早已被安排好的戏剧?一个棋子可笑的反抗?
他勐地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触碰到业障钥匙时,那种奇异的、并非排斥而是隐隐的“熟悉感”;
回想起在驾驭钥匙力量时,偶尔闪过心头的、那种仿佛本就该如此的顺畅;
甚至回想起,在对抗强大业障怪物时,内心深处偶尔会涌现出的、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破坏欲与掌控欲……
这些曾经被他刻意忽略、或用意志强行压制的细微感受,此刻在鸽的“点拨”下,如同沉渣泛起,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刺眼!
“不……不是这样的!”他在内心嘶吼,试图驱散这可怕的念头,“我是为了保护大家才战斗的!是为了守护这座城市,守护小鹿,守护我所珍视的一切!”
然而,怀疑的毒芽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汲取他内心的不安与恐惧作为养料。鸽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同源而异象……”
“回归真正的宿命……”
“看清世界的真实……”
他周身的金色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如同他此刻动荡的心绪。暗红与深灰的能量不再仅仅是外来的侵蚀,反而更像是从他自身内部被引动、被唤醒,与那三把共鸣剧烈的业障钥匙里应外合,几乎要将他那代表“曙光”的本源之力彻底淹没。
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源自存在本身的恐惧与迷茫。他看向镜中鸽那带着怜悯与嘲弄的眼神,又看向远处依旧在痴愚力场中苦苦坚守、光芒微弱却坚定的刘云(晓),以及仍在无数分身围攻下竭力维持数据壁垒的玖崇(耀)。
一种前所未有的割裂感,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成两半。
一边是同伴们不屈的战斗,是他发誓要守护的信念;
另一边,却是关乎自身根源的、令人绝望的“真相”。
动摇,如同瘟疫般在他心中扩散。他一直以来所依赖的“自我”,正在这残酷的“提示”下,分崩离析。战斗的意义,守护的价值,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煳而可疑起来。
鸽静静地“看”着镜外陷入巨大精神冲击的杨楷,他知道,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他不需要立刻说服杨楷投入黑暗,只需要埋下这颗怀疑的种子,让它自行生长,就足以让这耀眼的“曙光”,从核心开始……腐朽、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