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知堂阁楼的木地板积着半指厚的灰,苏砚屈膝坐在上面,后背贴着冰凉的木柜壁——
这是刚才取实验记录本时倚靠的位置,柜身传来的凉意顺着布料渗进脊背,却压不住她胸口翻涌的热意。
怀里的实验记录本还带着铁盒里的陈旧气息,纸张边缘发脆,她用指尖轻轻拂过第一页顶端的“影缝实验记录本·终稿”,林生苍劲的字迹在晨光里泛着淡白的光,像极了三年前母亲失踪那天,天空飘着的薄雪。
她深吸一口气,将记录本摊在膝头。
阁楼的光线从木格窗透进来,斜斜地落在纸页上,照亮第一行实验日期:
“民国三十二年七月十五日,实验体37号初筛完成,执念强度评级S+”。
这是1943年的夏天,正是红衣女(陈瑶太奶奶)被选为实验体的时间。
苏砚的指尖停在“实验体37号”上,突然想起昨天在星桥巷仓库里看到的“37号-红衣”旧物箱,想起箱子里那件绣金红衣领口处的珍珠发饰——
此刻,那枚发饰正和另外两枚同款发饰一起,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身旁的绒布包里,发饰里藏着的微型铜钥匙,还在包底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轻响。
她继续往下翻页,实验数据密密麻麻地爬满纸页:
“七月二十日,提取37号执念能量,载体为银质发簪,能量留存率68%”
“七月二十五日,尝试注入实验体A,出现强烈排斥反应,实验体A出现幻觉,高喊‘红衣女人来了’”
“八月一日,林生提出‘符号稳定法’,在载体上刻影缝符号,能量留存率提升至92%”……
每一行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划开了当年影缝实验的残酷真相——
那些被标上编号的“实验体”,不是冰冷的数字,是像红衣女一样,带着执念与牵挂的活生生的人。
翻到第十页时,苏砚的指尖突然顿住了。
这一页的实验记录旁,画着一个简易的草图:
草图上是一个透明的囚笼,囚笼中央有个圆形的能量核心,核心旁标着“执念聚合点”,囚笼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影缝符号,符号之间用虚线连接,指向核心。
草图下方有一行小字,是母亲的笔迹,娟秀而仓促:
“这就是‘执念囚笼’,用实验体的执念能量作为‘锁芯’,只有‘完美载体’的能量能打开——
砚砚,你要小心。”
“完美载体……”
苏砚喃喃自语,想起老周昨天说的“你能同步读取多个旧物的执念,是掠夺派要找的完美载体”,想起执念预警里青铜面具人那句“拿实验记录本换你母亲”,心口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影”字扣,铜扣传来的暖意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可就在指尖触到铜扣的瞬间,她的太阳穴突然“突突”地跳了起来,眼前的纸页开始扭曲,光线像是被揉皱的绸缎,慢慢变成一片模糊的白光。
“又要触发能力了吗?”
苏砚在心里默念,她下意识地想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身体——
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直到彻底吞没了她的视线。
这一次的能力触发,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没有碎片化的影像,没有旧物里的执念片段,只有一道清晰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砚砚。”
是母亲的声音!
苏砚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秒,紧接着又疯狂地跳动起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进眼眶。
这声音太熟悉了——
是三年前母亲在砚知堂里教她修复旧物时的语气,温柔里带着几分耐心,像是怕吓到年幼的她,又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认真听。
可此刻,这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像是隔着厚厚的时空传来,还裹着潮湿的霉味,和面粉厂地下通道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砚砚,当你听到这个的时候,我已经被掠夺派关在‘执念囚笼’里了。”
母亲的声音继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的细针,扎在苏砚的心上,“别害怕,也别冲动——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才把实验记录本藏在阁楼暗格里,把发饰里的钥匙留给你。”
苏砚想开口喊“妈”,想问问她疼不疼,想告诉她自己一定会救她出来,可她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借着疼痛来确认这不是幻觉——
母亲真的在和她说话,真的在用这种方式,给她传递消息。
“执念囚笼在星桥巷17号地下仓库的最深处,”母亲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忆具体的位置,“囚笼的锁芯是用‘影缝双扣’的能量驱动的,你手里的‘影’字扣,还有掠夺派的‘缝’字扣,合在一起能激活锁芯。
但光有双扣还不够,还需要你的执念能量——
只有‘完美载体’的能量,才能真正打开囚笼。”
“我的能量……”
苏砚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突然想起实验记录本里写的“执念能量的最佳载体,是能同步读取多个旧物执念的人”,想起老周说的“掠夺派想抓你,用你的能量打开执念维度裂缝”——
原来,母亲被关在囚笼里,不仅是因为她知道实验的真相,更是因为掠夺派在等她,等她带着自己的能量去“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像是被什么人发现了:
“砚砚,他们来了!你记住,实验记录本里有……”
声音戛然而止,白光里突然浮现出清晰的影像。
影像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墙壁上刻满了影缝符号,符号泛着淡红色的光,照亮了空间中央的透明囚笼——
母亲就被关在那个囚笼里!
她穿着三年前失踪时的蓝色棉麻衬衫,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得像纸,嘴角还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她的手腕和脚踝上,缠着黑色的锁链,那些锁链像是有生命般,正慢慢收紧,锁链接触到皮肤的地方,泛着淡淡的墨色——
那是掠夺派的“执念侵蚀”,和苏砚手背上的污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