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红带来的那股子兴奋劲儿,像秋日午后暖烘烘的阳光,渗透在顾家村的角角落落,持续了好几天。孩子们攥着自己那份“巨款”,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总是挂着藏不住的雀跃。
顾峰家晚饭的饭桌上就弥漫着这种气氛。小家伙握着筷子,眼睛亮得惊人,对着妈妈王秀芝急吼吼地算账:“妈!妈!我看好了,镇上王记百货那个电磁炉,最新款的,带定时功能的,三百八十八!我那一千五,够买了吧?买了还剩好多,我还能买好几本新出的《冒险王》!还有铁柱说镇上游戏厅新进了……”
“啪嗒”,一块红烧肉落入顾峰的碗里,打断了他的憧憬。顾安慢条斯理地夹着菜,眼皮都没抬:“峰子,钱拿到手是高兴,但想想怎么让它‘生’钱?光买玩具漫画,钱花完就没了。”
顾峰一愣,腮帮子鼓着肉,含糊不清地问:“哥,钱还能下崽儿?”
父亲顾沛在一旁笑了,喷出一口烟雾:“你哥的意思是,用这钱做点能长远有收益的事。”
“对,”顾安放下筷子,看向弟弟,眼神里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比方说,你去镇上古墟,买点好的鸡苗回来。咱们家不是老有剩饭剩菜倒掉可惜吗?多煮点糠麸拌拌,养十来只鸡。后院宅基地那片空地荒着也是荒着,圈起来正好。从小鸡仔养到过年,就是正宗的走地鸡,肉紧实着呢,自己吃香,多了还能卖掉。”
顾峰的眼睛“唰”地亮了,像点燃了两盏小灯泡,连碗里的肉都忘了嚼。“养鸡?就跟咱奶奶家那样?”他立刻兴奋起来,“对啊!过年就有大鸡腿吃了!卖鸡也能赚钱!哥,我要养!”他把剩下的肉一口塞进嘴里,含糊却坚定地说:“我的钱,买鸡苗!”
王秀芝欣慰地看着小儿子,又看看稳重的大儿子:“安仔这主意好,实在。峰子,跟你哥好好学,钱花在正经用处上。”
二丫家则是另一番温馨景象。分红下来,二丫爸妈做主,给了二丫一百块作为零花和奖励,毕竟她在农家乐帮忙带城里孩子、收拾碗筷也很勤快。二丫没有像顾峰那样咋咋呼呼,她小心翼翼地从妈妈手里接过那几张崭新的十元钞票,手指头都微微发抖。她跑回自己小小的房间,翻出最干净的一块绣着朵小兰花的手帕,把钱包了一层又一层,紧紧攥在手心,贴着胸口放了好一会儿,才仔细地藏进她装宝贝的小木盒里。晚上睡觉前,她又忍不住拿出来看看,心里盘算着:那双在镇上供销社看了好几次的白色带红边的跑步鞋,好像要四十五块?再买两个厚实点、带漂亮封皮的笔记本,写日记和画画用,大概十块钱?剩下的……嗯,再想想。她嘴角弯起甜甜的弧度,对未来的小幸福充满期待。
铁柱家则热闹得多。铁柱拿到分红通知单的那一刻,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山地车!带变速的!分红大会一结束,他就一路冲回家,把单子拍在正喝小酒的老爹顾大栓面前,嗓门洪亮:“爸!一千五!我的山地车!说好的带变速的啊!明天就去镇上买!”顾大栓被儿子震得耳朵嗡嗡响,看着儿子急赤白脸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力道不大):“急啥急!钱还能飞了?买!答应你的肯定买!不过你小子记着,这钱是全村人一起挣的,以后也得给村里出力!”
铁柱才不管那么多,捂着后脑勺咧着嘴傻乐:“知道知道!以后基地扛木头、修路,力气活包我身上!车呢?明天啥时候去?”
顾安的行动力向来惊人。周六的镇上古墟,十里八乡最热闹的日子。人声鼎沸,摊位鳞次栉比,空气中混杂着牲畜、土产、小吃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乡土气息。在一片喧闹的家禽交易区,顾安带着顾峰挤在人群中。竹篾编成的扁圆筐里,挤满了毛茸茸、嫩黄或嫩黑的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叫声汇成一片生机勃勃的海洋。
“哥,你看那个!毛茸茸的,像个小毛球!”顾峰指着一筐格外活跃的小黄鸡,眼睛放光。 顾安没急着下手,他蹲下来,仔细观察着。他看鸡苗的精神头——眼睛是否明亮有神;看羽毛——是否均匀蓬松;看爪子——是否有力;还捏起一点饲料看看成色。前世积累的严谨习惯,让他即使在买鸡苗这种小事上也下意识地运用起来。 “老板,这鸡苗什么品种?好养吗?抗病咋样?”顾安问着一个看起来比较实在的摊主。 “小同志放心,这是正宗的本地土鸡苗,皮实,吃杂粮就长肉,抗病力强!”摊主拍着胸脯,“你看这毛色,这精神头!” 顾安点点头,指着其中两筐:“这一筐黄羽的,这一筐黑羽带麻点的,各要十五只。”他挑得很仔细,把一些显得过于蔫吧或体型明显瘦小的剔除出去。顾峰则负责小心翼翼地把他哥挑出来的“幸运儿”放进带来的两个垫了干草的竹筐里。看着筐里挤挤挨挨、探头探脑的小家伙,顾峰笑得合不拢嘴,感觉自己的“养鸡事业”已经成功了一半。
买好鸡苗,两兄弟又去杂货摊买了些必需的粗铁丝、细麻绳和一包预防鸡瘟的药粉。回到家,顾沛已经把竹篾作坊里一些长短不一、略显弯曲但足够结实的竹条整理出来,堆在宅基地的空地上。这片靠着老龙眼树的空地,阳光充足,地面干燥,正是养鸡的好地方。
“爸,材料都齐了!”顾安放下装鸡苗的筐,小家伙们立刻发出不安的叽叽声。顾峰迫不及待地冲进屋,把他装分红钱的铁皮盒子抱了出来,抽出几张钞票递给顾安:“哥,买鸡苗的钱!” 顾安笑着接过,放进自己口袋:“行,这笔账哥先替你记着,回头卖了鸡还你本钱,赚了对半分。” “好!”顾峰一点不在意,他的心思全在搭鸡舍上。
搭鸡舍是个手艺活,也是个力气活。顾沛是主力,他年轻时就是村里数得着的篾匠,手上的功夫还在。他叼着烟卷,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空地的大小和龙眼树的位置,心里就有了谱。
“安仔,把那捆长的、直的竹竿先递给我。”顾沛声音沉稳,“峰子,去把斧子和砍刀拿来。” 顾安依言行事。顾沛选了几根最粗壮笔直的竹竿作为立柱,深深夯进松软的泥土里。顾峰吭哧吭哧地拖来沉重的斧头。
“看好了,搭棚子,底盘要稳,柱子要深。”顾沛一边示范着用砍刀削尖竹竿末端以便打入地下,一边教导着两个儿子,“特别是角落的这几根承重的,马虎不得。” “咚!咚!咚!”沉重的敲击声响起,顾沛用一块大石头当锤子,将一根根立柱稳稳砸入土中近半米深。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汗衫背心,手臂上虬结的肌肉随着用力而起伏。顾峰看得热血沸腾,抢着要帮忙砸,结果没敲几下就震得虎口发麻,龇牙咧嘴。
顾安则负责辅助和细节处理。他用细麻绳在顾沛指定的高度绑扎横梁。他的手指灵活,打的是牢固的水手结。他仔细观察着父亲的动作,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角度和受力。 “爸,这根横梁是不是应该再往这边挪一点?感觉这边受力可能不够均匀。”他指着其中一根。 顾沛停下来看了看,点点头:“嗯,安仔眼力劲不错,是有点偏。”他调整了位置,赞许地看了大儿子一眼。
框架搭好,就是铺设棚顶和围挡。顾沛把那些较细、略有弯曲的竹条并排铺在横梁上,形成顶棚的骨架。顾安则负责用粗铁丝,仔细地将每一根竹条牢牢固定在横梁上。铁丝在竹条间穿梭、拧紧,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阳光下,顾安专注的神情和手上利落的动作,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可靠。顾峰和后面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铁柱、二丫,都成了小工,负责搬运长短合适的竹条递给顾安。
“安哥,给!”铁柱扛着几根竹条跑过来,气喘吁吁,“这棚子真大!鸡住着肯定宽敞!” “那是,我哥设计的!”顾峰得意地扬起小脸。 二丫则小心翼翼地递上细麻绳:“安子哥,还要绳子吗?我这儿还有。”她看着逐渐成型的鸡舍,又看看筐里毛茸茸的小鸡,眼里满是新奇和对顾安的佩服。
棚顶盖好,顾沛又指挥着用更细密的竹篾片编织围墙。顾安心思更细,他发现父亲准备的都是整片的大竹篾,虽然结实,但缝隙有点大,小鸡苗容易钻出去。 “爸,围挡的缝隙太大了,小鸡会跑。而且外面可能有黄鼠狼什么的。”顾安提醒道。 顾沛一拍脑门:“哎,瞧我这脑子,光想着结实了。安仔,你看看怎么弄?” 顾安想了想,指着地上剩下的竹枝和细藤条:“我们把这些细枝条插在竹篾缝隙里,编密实点,再用麻绳捆牢。底下半米高编得更密些,上面可以稍松点透气。”
说干就干。几个孩子立刻动手,把细长的竹枝和藤条一根根插入大竹篾的缝隙里。顾安和二丫手巧,负责在关键节点用麻绳缠绕固定。铁柱和顾峰力气大,负责把插入的枝条尽量压紧压实。一时间,几人分工合作,动作虽显生涩,却干劲十足。阳光透过龙眼树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在少年少女们汗津津却专注认真的脸上,构成一幅充满活力的画面。
鸡舍的主体结构终于搭建完成。一个大约十平米见方,顶棚稳固、围挡细密、通风良好的竹制鸡舍矗立在龙眼树下。但顾安看着挤在一个大筐里叽叽叫着、互相踩踏的小鸡苗,眉头微蹙。
“咋了,安仔?鸡舍不挺好嘛?”顾沛抹了把汗,看着成果挺满意。 顾安摇摇头:“爸,你看这些小鸡,挤在一起,大的欺负小的,抢食的时候肯定更凶。这样弱小的吃不饱,长不好,还容易受伤生病。得想办法把它们分开养。”
他围着鸡舍慢慢踱步,观察思索。鸡舍是方形的,空间不小。他想起前世在项目规划中常用的“功能分区”理念,又联想到动物群体里的等级习性。一个想法渐渐清晰。
“峰子,铁柱,再帮我找些长短合适的竹竿和竹板来,不用很粗。”顾安吩咐道,“二丫,麻烦你帮我把那个旧的大洗衣盆刷干净,等下有用。”
很快,材料凑齐。顾安指挥着,在宽敞的鸡舍内部开始了新的“工程”。他用稍短的竹竿在鸡舍中间隔出了一个小小的“十字”通道。然后,在鸡舍的四个角落区域,他开始用竹板和竹棍搭建离地约二十厘米高的平台。
“哥,这是干嘛?给鸡搭床啊?”顾峰好奇地问,一边帮忙扶着竹板。 “算是吧,”顾安用粗铁丝麻利地固定着竹板,“你看,我们把鸡舍分成四个小区域,每个区域放一个小群鸡。这几个平台,就是它们的‘餐桌’或者‘了望台’。喂食的时候,我们把食物分散放在这几个平台上,还有通道两侧的地上。” 他用铁丝把洗干净的旧洗衣盆底部朝上固定在其中一个角落的平台旁边,解释道:“这个盆倒扣过来,边缘离平台不远,小鸡可以跳上去。这样,食槽和水盆就不必都挤在地上。”
铁柱挠挠头:“安哥,为啥要分开?在一起多热闹?” 顾安耐心解释:“你看现在它们挤在一起,是不是总有几只特别凶,抢在最前面?分开养,每个小群数量少了,强势的鸡数量也少,没那么容易形成绝对的等级压制。弱小点的鸡也有机会抢到吃的。而且,食物和水源分散在几个地方,它们不用都挤在一个点抢,打架争斗自然就少了。这叫‘分群饲养,资源分散’。”
他顿了顿,拿起从奶奶家借来的两个喂食器(其实就是两个破口的瓦罐)和一个喂水器(一个旧铁皮桶锯开),分别放在了通道两侧的地面上、一个高台上,还有倒扣洗衣盆的边缘。 “这样,吃的喝的到处都是,鸡群就被自然分流了。”顾安指着布局,“等它们再长大点,适应了环境,我们还可以偶尔把隔断撤掉,让它们交流交流,但核心的喂食点不变。”
顾沛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惊讶和赞许。这个儿子,心思之缜密,考虑之周全,远超他的想象。“安仔,你这脑袋瓜子,真是……随谁呢?”他笑着摇摇头,满是自豪。
鸡舍彻底完工。顾安把三十只小鸡苗小心翼翼地分成四群,每群七八只,分别放进四个隔开的区域。小家伙们到了新环境,起初有点惊慌,挤在角落叽叽乱叫。但很快,它们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起来。果然,由于空间相对独立,鸡群内部虽然也有小的推搡,但远没有之前在大筐里那么激烈。当顾峰把用热水泡软、拌了米糠和切碎菜叶的饲料分别放到几个喂食点时,鸡群们立刻兴奋起来,各自奔向离自己最近的食源,埋头猛啄。虽然同一个小群里仍有争抢,但因为食物点分散,没有出现所有鸡挤作一团、弱小者完全抢不到食的混乱场面。
“哇!哥你看!它们真的分开了!那个小黑鸡也能吃到东西了!”顾峰趴在鸡舍围栏边,指着其中一个角落兴奋地说。那里,一只明显比其他雏鸡瘦小一些的小黑鸡,正努力地在一个高台的食槽边缘啄食,虽然偶尔被旁边的伙伴挤开,但很快又能挤回去。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
二丫也看得眼睛发亮:“安子哥真厉害!这样它们都能吃到饭了!” 铁柱啧啧称奇:“安哥,你这分地盘的法子,比我们村头打架分山头还管用!”
顾安笑了笑,又拿起从奶奶家带来的另一个“神器”——一个用粗铁丝弯成的、带钩子的简易装置。他走到龙眼树下,选了一根较低的、结实粗壮的树枝,把铁丝钩子挂了上去。然后,他拿起几片早上特意留出来的、新鲜的白菜帮子,用钩子穿过菜帮子厚实的根部,稳稳地挂在了离地面大约一米五的高度。
“这又是弄啥?”顾峰不解。 “给鸡加餐,顺便让它们多活动。”顾安解释道,“挂在高处,它们想吃新鲜的菜叶子,就得跳起来啄。这样能锻炼它们的弹跳力,活动筋骨,让鸡长得更结实,肉质更好。总低着头在地上啄食,容易养成懒肉。”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悬挂的白菜帮子,嫩绿的菜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几只胆子大的小鸡立刻被晃动的绿色吸引,好奇地仰着小脑袋看,有一只试着跳了一下,可惜够不着。但这新鲜的玩意儿显然激发了它们的好奇心和好动性,开始在下面打着转,时不时蹦跶两下。
一切都安置妥当。顾安在鸡舍角落一个避风干燥的高位上,用竹板搭了个简易的、带顶棚的小隔间,里面铺上厚厚的干稻草。“这是它们的‘寝室’,晚上都赶进来睡觉。暖和,安全,黄鼠狼钻不进去。” 龙眼树宽大的树冠像一把天然的大伞,庇护着这个小小的家园。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崭新的鸡舍上,洒在叽叽喳喳、活力四射的小绒毛球身上,也洒在几个少年满足而充满成就感的笑脸上。空气中弥漫着竹子的清香、泥土的气息和新生命的活力。
接下来的日子,照顾这些小家伙成了顾峰最重要也最上心的任务。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去鸡舍。煮糠麸、剁菜叶、换清水、清扫鸡粪(被顾安严格要求必须深埋或堆肥),忙得不亦乐乎。二丫和铁柱也经常来帮忙,顺便看看小鸡的长势。
这天清晨,天还蒙蒙亮,一层薄纱似的晨雾笼罩着顾家村。顾安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借着窗口透进的微光看他那本厚厚的“蓝图本”,规划着村子下一步的发展。突然——
“喔——喔——喔——!” 一声高亢、嘹亮、穿透力极强的公鸡打鸣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仿佛带着金属的质感,从村东头某个方向传来。
紧接着,如同接到了统一的号令。 “喔喔喔——!” “咯咯咯——喔——!” “喔喔——!” 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如同接力一般,在静谧的村落各处响起,汇成一首充满野性和生命力的乡村晨曲。
顾安家的鸡舍里也有了动静。那只最早被顾峰挑中的、毛色格外鲜亮、尾羽已初具雏形的小花尾巴公鸡,显然也听到了同伴的召唤。它先是警觉地伸长脖子,侧着小脑袋,似乎在确认方向。然后,它猛地一抖翅膀,迈着小方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鸡舍围栏边,找了一块相对空旷的地面站稳。只见它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脯高高鼓起,脖颈的羽毛都蓬松炸开,小小的头颅高高昂起,几乎要仰成九十度角,紧闭的喙猛地张开——
“喔——喔——喔——!!!” 一声稚嫩却充满力道、带着颤音的啼鸣,从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来!虽然远不如成年公鸡那般浑厚悠长,却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啼鸣过后,它还意犹未尽地扑棱了两下翅膀,仿佛在向整个村落宣告:我,顾峰家的公鸡,也加入了报晓的队伍!
这响亮的啼鸣成功地把睡梦中的顾峰惊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小裤衩就跑到了窗户边:“哥!哥!是不是咱家的鸡叫了?是不是?” 顾安笑着点点头:“嗯,是那只小花尾巴,挺有劲儿。”
这时,门口传来了铁柱大呼小叫的声音:“峰子!安哥!你家鸡打鸣啦?哈哈,够响亮的!” 他和二丫也循着声音跑来了,脸上都带着新奇的笑意。
顾峰兴奋得直蹦:“哈哈!我就知道它会叫!它最神气!” 他趴在窗台上,看着鸡舍里那只昂首挺胸、仿佛立了大功的小公鸡,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安子哥,”二丫好奇地问,“为啥村里的公鸡每天天不亮就叫啊?它们怎么知道时候到了?”
顾安放下笔记本,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决定给小伙伴们科普一下:“这个啊,有几个原因。” “第一,”他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公鸡的本能,一种宣告领地的方式。它们在告诉其他公鸡:‘这块地盘是我的!别过来!’ 叫声越洪亮,越持久,说明这只公鸡越强壮,越有统治力。” “哦!就跟铁柱在村头大喊‘这片河滩是我的钓鱼点’一样呗!”顾峰立刻联想到。 铁柱立刻反驳:“去你的!我才没那么霸道!那是……那是提醒别人别捣乱!”
大家笑了起来。顾安也笑了,接着说:“第二,跟光线有关。公鸡眼睛里有一种对光线特别敏感的细胞。天快亮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线变化,这种细胞就能感觉到,就像一个小闹钟被拨响了,刺激它的大脑发出打鸣的信号。所以就算阴天,它们也差不多准时叫。这是它们身体里自带的‘生物钟’。” “生物钟?”二丫觉得这个词很新鲜。 “嗯,就是动物身体里一种天然的计时能力,告诉它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顾安解释道。
“第三,”他顿了顿,“这跟鸡群的社会结构也有关系。通常,地位最高的那只公鸡会最先打鸣,它的叫声就像个信号,告诉其他公鸡:‘老大叫了,该我们了!’所以你们听,村里的鸡鸣是有先后顺序的,往往是由某个中心位置的公鸡领头。” “哇!那咱家这只小花尾巴,是不是想当老大啊?”顾峰指着自家那只又开始昂首挺胸、跃跃欲试的小公鸡。 “有可能,”顾安笑道,“它挺有胆气的。”
“第四,”顾安补充了一个有趣的点,“公鸡打鸣也是一种吸引母鸡注意力的方式。叫声洪亮、持久的公鸡,更容易获得母鸡的青睐哦!” “噗!”铁柱差点笑喷,“敢情它们一大早扯着嗓子嚎,是为了找媳妇儿啊?” 二丫抿着嘴笑了,顾峰则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它叫得那么卖力!”
几个人正说笑着,毛小易也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了过来。他昨晚住在顾峰家(他父母对他最近总往顾家村跑越来越放任了)。显然也是被鸡鸣声吵醒的。 “我说峰子,你家这公鸡也太积极了吧?天才蒙蒙亮啊……”毛小易嘟囔着,但脸上并没有多少不满,反而带着点好奇,“你们聊啥呢这么热闹?”
“安哥在讲为啥公鸡打鸣呢!”顾峰立刻来了精神。 毛小易也凑了过来:“为啥?” 顾安又把刚才的几点深入浅出地讲了一遍。毛小易听得津津有味,这种来自生活本身的知识,比课本上的公式有趣多了。
“原来是这样……”毛小易看着鸡舍里那只神气活现的小公鸡,眼神若有所思。他忽然想起分红那天顾安被全村人簇拥的场景,又想起这两天顾峰几个热火朝天照顾小鸡、充满干劲的样子。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家里有钱,衣食无忧,但好像从未像顾峰他们这样,为一群小鸡的成长、为一顿自己亲手准备的食物、甚至为一声公鸡打鸣而如此真切地喜悦和充满期待。这种参与创造、见证生命、接触土地的感觉,如此鲜活,如此……踏实。
他摸了摸口袋,那里还装着昨天爸爸刚给他的零花钱。他犹豫了一下,看向顾安,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认真的试探:“安哥……那我……我能投资点啥不?我也想……养点什么?或者……买点小鸡饲料?” 顾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容温暖而真诚。他拍了拍毛小易的肩膀:“当然可以。欢迎加入。”
阳光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也照亮了龙眼树下那个崭新的鸡舍,照亮了鸡舍里毛茸茸、生机勃勃的小生命,更照亮了几个少年眼中闪烁着的、对劳动创造和未来生活的希望之光。分红带来的不只是钞票,更是扎根于泥土、成长于汗水的、生生不息的力量。顾家村的故事,正随着公鸡的啼鸣,翻开充满活力的新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