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同一时刻，中国东州，凌晨2:15
地点：省纪委信息作战中心
屏幕的冷光照亮了苏清越苍白的脸。她面前的五块显示屏上，数据如瀑布般流动：波士顿警方发布的案件简报、周维紧急联络信号的记录、技术组对林薇存储卡的初步分析报告，以及一份刚刚从中央纪委转来的、标记为“绝密”的情报摘要。
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吴正平书记和三位核心技术人员。所有人都已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疲惫的味道。
“周维现在安全吗？”吴正平声音沙哑。
“暂时安全。”苏清越盯着其中一块屏幕，“FbI接管了他的案子，理由涉及‘跨国犯罪与国家安全’。美方同意在调查期间提供保护，但拒绝了我们的领事探视请求，理由是‘案件敏感，调查需要’。”
“借口。”吴正平揉着太阳穴，“他们是想控制周维，控制他手里的情报。那个存储卡……”
“技术组正在全力破解。”一位技术人员接话，“林薇留下的存储卡使用了军用级加密，自毁机制。我们不敢暴力破解，只能尝试用她可能使用的密码。”
“有什么线索？”
“从周维传回的信息看，林薇的代号是‘白鹤’，孙浩然是‘青松’。”技术人员调出一份分析报告，“我们检索了所有中国传统文化中与这两个代号相关的意象、诗词、密码学用法。白鹤常与‘松’为伴，有‘松鹤延年’之说。密码可能是某种结合两个代号的变体。”
苏清越走到另一块屏幕前，上面显示着存储卡的破解进度：尝试次数 3\/10。还剩七次机会，之后数据将永久销毁。
“不能用穷举法。”她说，“我们需要更多关于林薇本人的信息。她的教育背景、家庭、兴趣、社交网络……任何可能成为密码线索的东西。”
“已经在做了。”另一位技术人员汇报，“我们分析了林薇在社交媒体上七年来的所有发言、点赞、分享。她是古典文学爱好者，特别喜欢唐诗宋词。在她的豆瓣书评里，她给一本《全唐诗鉴赏》打了五星，并标记了其中三首诗：李白的《临路歌》、杜甫的《孤雁》、白居易的《池鹤》。三首诗都与‘鹤’有关。”
“《临路歌》里有一句‘路逢赤松子’，‘赤松’是古代仙人，与‘青松’谐音。”吴正平敏锐地捕捉到关联，“这可能是线索。”
“还有，”技术人员继续道，“林薇的微信头像是一幅水墨画，她自己画的，内容是‘松鹤图’。我们请国画专家分析，画上的题字是‘松间白鹤栖’，字体是她自己的。这可能是她设计的密码提示。”
苏清越沉思片刻：“试试‘松间白鹤栖’的拼音首字母，或者诗句每个字的笔画数组合。另外，李白那首诗里‘赤松子’的出现位置、杜甫《孤雁》的创作年份、白居易《池鹤》的全文字数……这些数字可能构成密码的一部分。”
技术人员立刻开始尝试。屏幕上，破解程序重新运行，数字和字母的组合飞速闪现。
等待的时间里，苏清越转向那份“绝密”情报。她点开文件，内容让她瞳孔微缩——
“据可靠情报，‘教授’及关联腐败网络可能涉及更高层级人员。代号‘老板’疑似与前政治局委员陈某亲属有关联。陈某女婿张某某长期在境外活动，控制多家离岸公司，业务涉及能源、金融、地产，与赵天龙有多年合作记录。”
前政治局委员。这个级别，已经远远超出了省纪委的管辖范围。
“吴书记，”她压低声音，“这份情报……”
“中央专案组已经介入。”吴正平的表情极其严肃，“‘10·15’专案正式升格为中央督办案件。所有相关线索、证据、人员，全部移交专案组统一指挥。我们省纪委现在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同时继续深挖省内关联人员。”
苏清越看着屏幕上的情报，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案子越来越大，牵扯的面越来越广。而她的丈夫，此刻正被困在波士顿，成为这场国际较量的关键棋子。
“那周维呢？他还在美国……”
“中央已经通过外交渠道和美方沟通，要求确保周维安全并尽快回国。”吴正平说，“但过程不会顺利。美方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获取他们想要的情报。现在，我们和林薇存储卡里的数据，可能是我们唯一的谈判筹码。”
就在这时，破解程序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屏幕。
“密码验证通过。数据解密中……”
成功了。
进度条开始缓慢推进：10%...25%...50%...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有机器散热风扇的嗡嗡声和人们紧张的呼吸声。
“解密完成。正在读取数据。”
文件夹弹开。里面是十几个子文件夹，命名简单直接：
客户名单
资金流向
项目档案
通信记录
生物特征库
**……
苏清越点开“客户名单”。里面是一个Excel表格，列着二十七个条目。每个条目包括：客户代号、真实姓名\/机构、国籍、业务类型、合作年限、累计金额。
她快速浏览。前面十几个大多是国内的企业家、金融机构高管，有些名字她认识，有些是第一次见。金额从几千万到数亿不等。
翻到最后几行，她的手指停住了。
客户代号：dragon
真实姓名：张某某（中文拼音）
国籍：中国（持美国绿卡）
业务类型：能源、金融、地产
合作年限：11年
累计金额：USd 2.7b（27亿美元）
张某某。陈某的女婿。
再往下看，备注栏里还有一行小字：
“特殊要求：所有涉及该客户的通信记录需双加密，生物特征验证需三人同时在场（客户本人+两名保管员）。数据存储于瑞士苏黎世物理服务器，与云端隔离。”
三人验证。比林薇和孙浩然的双人验证更高一级。
苏清越继续点开“资金流向”。这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记录了十一年间数千笔跨境资金流动：从中国境内企业账户，到香港、新加坡、开曼群岛、瑞士、卢森堡的多层中转，最终进入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的实体或虚体账户。
技术组已经启动了可视化程序，屏幕上开始生成一张覆盖全球的复杂资金网络图。线条代表资金流，节点代表账户或公司，颜色和粗细代表金额和频率。
图像越来越复杂，像一张笼罩全球的蛛网。而蛛网的中心，有几个深红色的节点格外显眼——那代表张某某控制的核心账户。
“打印出来。”苏清越命令，“我要看到完整的网络图。”
打印机开始工作，吐出长达三米的图纸。苏清越把它铺在会议桌上，用红笔标记出几个关键节点。
“这里，”她指着一个位于开曼群岛的节点，“是赵天龙资金出境的第一站。这里，”指向新加坡的另一个节点，“是‘教授’（许慎行）接收‘咨询费’的账户。而这两个节点，最终都流向……”
她的笔移动到图纸最右侧，一个位于纽约的节点：“这里。‘dragon’在美国的主要账户之一。开户行是……”
她俯身仔细看打印出来的小字：“……摩根大通私人银行。”
私人银行。为超高净值客户提供全方位服务，包括资产配置、税务规划、遗产安排，以及……保密。
“我们需要摩根大通的客户资料。”吴正平说，“但那是美国银行，受美国法律保护，不可能提供。”
“不一定需要银行提供。”苏清越抬起头，“林薇的数据包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她回到电脑前，点开“项目档案”。里面是按年份和客户分类的文件夹。她找到“dragon”文件夹，打开。
里面是几十个pdF文件，都是“金融风险评估报告”、“跨境税务优化方案”、“资产配置建议书”等专业文件。署名都是“V.Lin consulting”（林薇咨询），日期跨度八年。
但有一个文件夹命名不同：“Special Arrangements”（特殊安排）。
点开，里面只有三个文件：
1. 《家族信托架构设计_最终版.pdf》
2. 《艺术品投资与资产隐匿方案.pdf》
3. 《紧急联络与数据销毁协议.pdf》
苏清越点开第三个文件。这是一份协议，条款极其严苛：
“如遇以下情况之一，系统将自动启动数据销毁程序：
1. 任意一名保管员确认死亡或失踪超过72小时；
2. 系统检测到未经授权的暴力破解尝试；
3. 客户本人发出销毁指令；
4. 政治风险等级达到‘红色’（定义见附件）。
数据销毁程序包括：
1. 所有云端数据永久擦除（不可恢复）；
2. 物理服务器硬盘消磁销毁；
3. 备份存储设备自毁；
4. 相关知情人员进入‘静默保护’或‘清理程序’。”
“清理程序”。周维在波士顿遇到的“清理小组”，就是执行这个的。
苏清越继续往下看。协议的最后一页，有一个附件清单，其中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
“附件c：生物特征验证备用方案。如常规验证无法进行，可使用备用生物特征样本。样本存储地点：苏黎世UbS银行保险箱，编号Zh-8876。开启需客户本人生物特征+两名保管员生物特征+银行授权码。”
苏黎世。瑞士银行。又一个保密天堂。
但这次，有具体的保险箱编号。
“吴书记，”苏清越转向老领导，“我们需要协调瑞士方面，查封那个保险箱。里面有可能是‘老板’的生物特征样本，也可能是其他关键证据。”
“瑞士的司法协助程序很复杂。”吴正平皱眉，“需要证据确凿，程序合法，而且通常耗时很长。对方如果有警觉，可能在我们拿到协助令之前就转移或销毁了。”
“所以必须快。”苏清越说，“用中央专案组的名义，通过最高层的外交和司法渠道，以‘反腐败国际合作’的名义紧急申请。”
“我马上联系。”吴正平站起身，“你继续分析数据。特别是那个‘政治风险等级’的定义，我要知道什么情况会触发‘红色’警报。”
苏清越回到电脑前，找到了“政治风险等级”的定义文件。打开后，她的脸色变了。
文件里有一张表格，详细列出了不同“政治风险事件”对应的等级：
- 中国国内反腐败专项行动升级：黄色
- 关键关联人员被调查或控制：橙色
- 境外账户被冻结或监控：红色
- 客户本人被列入国际通缉名单：红色+
- 战争、政变等极端事件：黑色
表格下方还有注释：
“红色及以上等级，系统将自动启动客户数据隔离程序，即该客户的所有数据将被单独加密隔离，等待客户进一步指令。如72小时内无新指令，自动进入销毁程序。”
也就是说，如果“老板”张某某察觉危险，他可以发出指令销毁所有证据。或者，如果系统自动判定风险达到红色，72小时后证据也会自动销毁。
“现在是什么风险等级？”苏清越问技术组。
技术人员调出系统监控日志：“根据日志记录，三天前系统检测到‘赵天龙被控制’、‘刘明辉死亡’、‘许慎行被控制’等多个事件，综合判定风险等级为‘橙色’。但还没有到‘红色’。”
“如果周维在美国的行动暴露，或者我们申请瑞士司法协助的消息泄露，风险等级可能会升到‘红色’。”吴正平打完电话回来，“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赶在系统自动销毁之前，拿到所有证据。”
就在这时，苏清越的手机响了。是一个加密的国际号码。
她接起来：“我是苏清越。”
“苏书记，我是周维。”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背景有嘈杂的人声，“我通过FbI的律师给你打电话，时间有限。听着：林薇的存储卡里，有一个隐藏文件夹，密码是她母亲的生日。里面有‘老板’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在瑞士的另一个保险箱信息，比UbS那个更重要。”
“你现在安全吗？”
“暂时安全，但FbI想让我当他们的证人，指控‘老板’。他们在套我的话。”周维语速很快，“我坚持要求回国。但他们可能不会轻易放人。清越，如果……如果我回不来，照顾好安安和妈。”
“周维，别说这种话。你一定会回来。”苏清越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会通过外交渠道施压，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时间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声音，英语，“周先生，请挂断电话。”
“等等！”苏清越急道，“周维，林薇在哪里？她安全吗？”
“她……”周维的话被切断，电话里传来忙音。
苏清越放下手机，手指紧紧攥着。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丈夫在异国他乡身陷囹圄，而她却在这里，隔着半个地球，什么也做不了。
“清越，”吴正平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组织，相信国家。周维是我们的同志，我们一定会全力营救。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案子办扎实，把证据固定下来。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苏清越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她回到电脑前，输入林薇母亲的生日——这是周维刚才说的隐藏文件夹密码。
果然，存储卡里弹出一个名为“truth”（真相）的隐藏文件夹。
里面只有两个文件：
1.《the Real boss.docx》
2.《Zurich_Vault_Secrets.xlsx》
她点开第一个文件。那是一份详细的人物档案，配有照片、履历、关系网络图。
照片上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西装革履，笑容温和。但那双眼睛里，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城府。
档案显示：
姓名：张某某
出生：1968年，北京
教育：北京大学经济学学士，哈佛大学mbA
身份：前政治局委员陈某女婿，多家跨国公司实际控制人
涉案：利用岳父影响力，为赵天龙等商人提供政治保护，收取巨额贿赂；通过离岸公司洗钱数百亿；在境外购置大量房产、艺术品、私人飞机等资产；涉嫌多起商业欺诈和行贿案件……
档案最后，有一句林薇的手写备注：
“他不仅是‘老板’，还是整个网络的‘架构师’。他设计了这套系统，让所有人都成为他的棋子。而他，永远站在阴影里。”
苏清越继续点开第二个文件。那是一份瑞士苏黎世的银行保险箱清单，不止UbS一家，还包括瑞士信贷、宝盛等多家私人银行的保险箱信息。每个都有编号、位置、开启条件。
其中有一个保险箱的备注格外醒目：
“此箱存放‘终极备份’——所有客户的完整数据副本，包括已销毁数据。开启需三人生物特征：张某某本人、白鹤、青松。如三人中任意一人死亡，则需其直系亲属生物特征替代。”
终极备份。三人生物特征。
张某某本人。林薇（白鹤）。孙浩然（青松）。
孙浩然已经死了。但备注说，如果他死亡，可以用他的直系亲属生物特征替代。
“孙浩然的直系亲属……”苏清越立刻调出资料，“他的女儿在波士顿读书。叫什么？”
技术人员快速查询：“孙佳怡，24岁，波士顿大学硕士在读。”
“找到她。”苏清越下令，“她可能不知道父亲的事，但她可能是打开‘终极备份’的关键之一。”
“还有林薇，”吴正平补充，“她现在是最危险的。清理小组在找她，FbI可能也在找她，甚至‘老板’的人也在找她。我们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她。”
苏清越看着屏幕上张某某的照片，眼神冰冷。
这个隐藏在阴影里十一年、操纵着庞大腐败网络、让无数人沦为棋子的“架构师”，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而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
“吴书记，”她转身，语气坚定，“我请求加入中央专案组，参与对张某某的全面调查。同时，我申请亲自去瑞士，协调保险箱的查封工作。”
“你的身体……”
“我撑得住。”苏清越说，“这个案子，我从头跟到现在。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其中的脉络。而且，周维还在美国，我要亲手把这个案子办完，把他安全地接回来。”
吴正平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只能点头：“好。我会向中央专案组推荐。但去瑞士的事，要从长计议。你现在需要休息，哪怕只是几个小时。”
苏清越想拒绝，但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的身体在抗议。
“去休息室躺一会儿。”吴正平命令道，“这是工作。保持良好的状态，才能打好接下来的硬仗。”
苏清越最终妥协了。她走进隔壁的休息室，和衣躺下。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周维在电话里的声音：“如果我回不来……”
泪水终于滑落。
但她很快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她必须坚强，为了周维，为了安安，也为了那些被这个腐败网络伤害过的人。
窗外，天色微明。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新的战斗，也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