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腐臭灌进林烬鼻腔时，他正攥紧锁魂链的手节。
玄真子周身翻涌的幽绿鬼火里，那缕若有似无的腥甜让他后颈发紧——这不是地仙施术该有的阴息，倒像极了三年前引魂司新人试炼时，他被扔进冥渊底层撞见的那些老鬼。
再深些。林烬喉结动了动，锁魂链在掌心震颤的频率突然加快。
他故意松开半分锁链的禁锢，玄真子被勒得扭曲的白骨瞬间松懈些许。
这是引魂使最擅长的——给将死之魂一线生机，钓出他们最致命的破绽。
果不其然，玄真子腐骨里渗出黑血，枯瘦指节猛地掐出个歪扭法诀：焚天！
幽绿鬼火陡然暴涨三尺，火舌舔过林烬衣袖时，他分明看见火芯里浮起枚褪色黄符，符纹扭曲如活物，正顺着火焰往他魂魄里钻。
冥符......林烬瞳孔骤缩。
他在引魂司典籍里见过这种纹路——百年前冥府清洗守旧派时，那些不肯入轮回的老鬼用禁术将冥符炼进鬼火，专烧阴差魂魄。
当时典籍配图上的符纹，和眼前这团鬼火里的，分毫不差。
你果然用了冥渊禁术。林烬突然笑出声，锁魂链在指尖转出银弧，我就说地仙哪来的胆子偷阴丹炼鬼胎，合着是冥府漏网的老耗子。
玄真子白骨上的腐肉簌簌掉落，露出下面泛青的骨茬：你......你怎会认得这符？
他想退，可脚腕突然一紧——锁魂链不知何时缠上他踝骨，链身玄纹亮起，像根烧红的铁钎扎进他魂体。
冥律可没说引魂使不能查旧案。林烬拽着锁链往前一扯，玄真子踉跄栽倒，半块染血的玉牌从骨缝里掉出来。
林烬眼角余光扫过二字，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上个月整理老司长遗物时，他在抽屉最底层见过半块同样刻着的玉牌，当时老司长的手还抖着按在他手背：小烬，这东西...莫要让刑冥子那老匹夫看见。
九泉...九泉...玄真子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你以为查到九泉就到头了？
那老东西藏着的秘密，够你在冥渊里泡三百年！
住口！锁链突然绷直，林烬额角青筋直跳。
他能感觉到锁魂链在发烫，链身里小九的残魂正轻轻碰他手腕：他...他之前炼阴丹时说过，只要成了，就能回冥界中枢见...见墨无痕。
墨无痕？林烬如遭雷击。
那是引魂司现任司长最忌讳的名字，三年前司长夫人暴毙，就是因为有人在轮回井动了手脚，而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叫墨无痕的守旧派余孽。
玄真子见他变色，笑得更癫狂：怎么？
你们引魂司还当墨无痕是丧家犬？
他现在......
林烬突然暴喝，锁链猛地收紧，玄真子魂体发出刺啦声响。
他能清晰感觉到对方魂魄在崩溃边缘游走——这是逼供的最佳时机。
他不过是个棋子！玄真子腐骨突然迸裂，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连十殿阎罗都要......
话音未落，他周身鬼火骤然倒卷回体内。
林烬瞳孔一缩——这是魂核自爆的征兆！
他手腕翻转，锁魂链如活物般窜出，在两人间织起张玄色光网。的一声闷响，爆炸的气浪撞在光网上，震得林烬倒退三步，掌心渗出冷汗。
待烟雾散去，玄真子只剩一缕半透明残魂，正被锁链捆成蚕茧。
林烬抹了把嘴角血迹，蹲下身扯过残魂：你以为自爆就能逃？
引魂使拘魂，活要见魂，死要见渣。
残魂发出尖啸，却再挣不脱锁链。
林烬这才注意到玄真子刚才倒下的地方，半块青铜令牌正埋在焦土里。
他捡起来吹了吹灰，冥枢令三个篆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东西他在引魂司密档里见过，是百年前被取缔的冥枢司信物。
那部门专管冥府暗桩，后来因为私通阳间修士被十殿阎罗下令解散，连司长都被打进十八层地狱。
原来冥枢司还没死......林烬捏着令牌的手微微发颤。
山雾不知何时散了，远处巡阴司的黑幡已经漫过山坡，引魂铃的脆响越来越近。
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块龟甲，又看了看被锁链裹住的残魂——今晚的收获，够他在引魂司档案室泡三天三夜了。
林引魂使！巡阴司的阴差从雾里钻出来，腰间引魂铃撞得叮当响，这孽障交给我们吧。
林烬把残魂锁链递过去，指尖却在触到对方鬼面的瞬间顿住。
那阴差脖颈处有道淡青疤痕，形状像极了冥枢令上的纹路。
他垂眸掩住眼底暗芒，笑着松开手：有劳。
转身时，他摸了摸袖中冥枢令碎片，又想起小九消散前说的话。
风掀起他的引魂使官服，露出腰间半块玉牌，和袖中令牌上的纹路，在月光下隐隐连成某种图案。
姜九娘。林烬低声念出引魂司最厉害的鉴魂师名字，该让你看看这些宝贝了。
山脚下，巡阴司的黑幡队伍逐渐远去。
林烬望着他们的背影，摸了摸手腕上的锁魂链——今晚的事，不过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