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中一点点流逝,洞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我听见了白狼愤怒的咆哮,每一声都让我的心揪紧一分。
母狼的呜咽声越来越急促,它拖着虚弱的身子,试图往洞口挪动,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对洞外伴侣的焦灼与牵挂。
每一次尝试站起,又因产后脱力而重重跌回干草堆,它发出不甘的低呜。那两只小狼崽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发出细弱的哀鸣,小小的身子在母亲身边不安地蠕动。
看着这一幕,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动物尚且如此重情,沈微年你又岂能贪生怕死?
我深吸一口气,扶着冰凉的岩壁站起身。别怕,我轻声对母狼说,试图传递一些安抚,我去看看。
母狼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它急促的喘息稍稍平复,抬起头,用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眼睛深深望着我,那眼神里竟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信任。
我裹紧了身上的火红狐裘,深吸一口气,迈步向洞口走去。越靠近洞口,打斗声就越清晰。我能听见白狼粗重的、带着痛楚的喘息,还有利剑破空的凌厉声响。
透过藤蔓缝隙,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持剑与白狼缠斗——是谢长卿!
他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那身靛蓝色劲装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上面满是泥土和暗沉的血迹。白狼身上也已多处挂彩,银白的毛发被鲜血染红,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住手”
“谢长卿,住手。”
一人一狼显然都杀红了眼,谢长卿的每一剑都带着必杀的决心,白狼的每一次扑击都透着拼死的狠厉。我的呼喊声完全被激烈的打斗声淹没。
就在谢长卿朝着行动已然滞涩的白狼疾刺而去的刹那,我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张开双臂挡在白狼身前。我原本只是想隔开他们,却没料到谢长卿这一剑来得如此快、如此狠——
火红的狐裘在清冷月光下猎猎飞扬,像一团骤然燃起的火焰,隔绝了杀意。
剑尖在距我咽喉寸许处硬生生停住,剑风撩起了我额前的碎发,冰冷的剑气让颈间的寒毛瞬间竖起。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当看清是我时,他瞳孔猛缩,巨大的惊愕与后怕让他手腕一抖,长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年年?!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里面蕴藏的巨大恐慌,几乎要将他自己淹没。
我怔怔地望着他。月光下,他整个人像是从血与火的炼狱里拼杀出来,俊朗的脸上沾着血污与尘土,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尚未褪去的惊惧。
这一刻,所有强撑的坚强土崩瓦解。我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攥住他早已被鲜血和汗水浸透的衣襟,把脸埋在他胸前,委屈与后怕的泪水决堤般涌出。
你终于来了......我哽咽着,声音闷在他怀里。
他立刻收紧手臂,将我牢牢圈在怀中,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进骨血,我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低语,声音里满是痛楚的自责,是我来晚了......
你有没有事?伤到哪里了?想到他方才与白狼缠斗的身影,我心有余悸地抬头,手指轻颤着抚上他沾了污迹却依旧清晰的脸颊。
他立刻握住我的手,掌心滚烫,唇角勉强扯出一抹惯有的、想要让我安心的笑:无碍。
忽然想起什么,我狐疑地打量着他:你功夫何时这么好了?竟能与这山中白狼周旋这么久?
他轻咳一声,眼神有瞬间的游移,却故作轻松:区区一只狼而已
吹牛。我嗔怪地瞪他一眼,心下却疑虑更深,白狼的战力我可是亲眼所见的,那些匪徒......说到一半,我及时收住话头,不愿再回想那些血腥场面。
白狼在我们身后低低呜咽一声,拖着受伤的后腿缓步走近。谢长卿本能地将我护在身后,身形微侧,呈保护姿态,却被我轻轻推开。
它救了我。我认真地看着他,目光恳切,若不是它,我早就被匪徒抓走了.它是我的恩人。
谢长卿神色微动,看向白狼的目光少了几分敌意。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剑,收入鞘中,而后对着白狼深深一揖:多谢护她周全。
我拉着他往山洞里走:先进去,你的伤必须处理。
洞内,母狼警惕地竖起耳朵,喉间发出低吼,但见白狼安然跟进,它立刻挣扎着凑上前,不顾自身虚弱,急切地舔舐着伴侣身上狰狞的伤口,喉间发出细微的呜咽。白狼也低下头,轻轻回蹭着母狼的脖颈,仿佛在安抚它的不安。
谢长卿看着这对狼夫妻,眼神软了下来。他从怀中取出几个瓷瓶:先给这狼上药吧,方才情急,我刺了它几剑。你看它都快成红狼了, 他轻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歉疚。
“什么时候了还打趣,”
这里有人居住过。他环顾山洞疑惑道。
应该很久了,箱子里的衣物都是十几年前的款式了,只是不知道主人去了哪里。
只见他走到木箱前,取出一件旧衣,一声利落地撕成布条,嘴里低声念叨着:事出有因,借您衣物一用,莫怪莫怪。
在取布条时,一块手帕从衣物中飘落。我捡起来细看,是一块素白的手帕,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一朵海棠花,针脚稚嫩,显然是初学者的作品。
我接过药瓶和布条,蹲下身,小心地给白狼处理伤口。它的伤势触目惊心,后腿、腹部、脊背都有深浅不一的剑伤,有些深的还在汩汩流血。我的指尖因心疼而微微发颤,白狼温顺地趴伏在地,任由我动作,偶尔因药粉刺痛而肌肉轻颤,却始终没有反抗,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狼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边的谢长卿。
谢长卿目光落在一旁的野兔上,声音虽然疲惫却带着惯有的体贴,“你饿坏了吧?我把这兔子烤了给你吃。”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我心头一酸,他明明自己受了伤,却还是最先惦记着我。所有推拒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只化作一个带着鼻音的“好”字。我知道,此刻接受他的照顾,更能让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