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停当,地白退到洞口行礼:“公子,夫人,您二位安心休养。属下先行上去,上面还有兄弟轮值守候。若有什么需要,只需写了字条放在这个藤筐里,” 他指了指洞口一条始终垂着的、末端系着一个小藤筐的细绳,“拉响旁边这个小铃铛,上面值守的兄弟看到了,自会解决。”
“好,你去吧,一切小心。” 谢长卿颔首。
地白应了声“是”,正欲转身攀上绳索,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扁平的小银壶,双手递到谢长卿面前:“公子,这是北地有名的‘烧刀子’,最是驱寒活血。您……少饮一些,暖暖身子。”
谢长卿微微一愣,随即眼底漾开一丝真切的笑意,他接过那银壶,入手微沉,壶身还带着地白的体温。“你有心了。” 他低声道,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壶身。
地白这才真正放下心似得利落抓住绳索,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口上方,那根维系着外界与这方孤寂天地的绳索轻轻晃动,复归平静。
山洞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此刻的安静,是饱含着温暖、光明与充足物资的安宁。
我的目光落在棉被上,那蓬松柔软的质感,在烛光下仿佛泛着温暖的光泽。连日来的紧绷与困顿,在这一刻被这实实在在的“家”的象征彻底击溃。
我忍不住轻呼一声,像只终于找到归途的雏鸟,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雀跃,小心翼翼地扑倒在那片“云朵”里。
“啊——!” 我把脸深深埋进带着阳光气息的棉被,满足地蹭了蹭,声音闷闷地传出,是纯粹的、孩子气的欢欣,“长卿,你快来!这被子……好软,好暖和!”
谢长卿脸上因我的举动而漾开真切的笑意,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宠溺与柔和。
他缓缓在我身侧半躺下。厚实棉被带来的包裹感,与之前粗糙的干草和单薄狐裘相比,不止天渊,他伸臂,将我自然地带入怀中。
“嗯,是很好。” 他下颌轻蹭我的发顶,声音里带着舒缓的叹息。
我侧过身,面对着他,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他胸前衣衫系带,心口被暖意填得满满当当。
他手里握着那个银酒壶,拔开塞子,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冲淡了药味,带来一丝人间烟火的热烈。
他举壶,浅浅抿了一口。烈酒入喉,微微眯了下眼,脸颊迅速浮起一层极淡的红晕,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多日来浸入骨髓的寒意,都被这一口液体驱散了些许。
他将酒壶递到我面前“要喝点吗?驱驱寒。”
我摇摇头,鼻尖轻嗅:“闻着就够烈了。你少喝一点,暖暖身子就好。”
“嗯,听娘子的。” 他笑着收起酒壶,目光环顾着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小空间,最后落回我脸上,“看来,我们要在这‘世外桃源’多住几日了。”
“只要有你在,有这些,” 我指了指温暖的炉火、明亮的蜡烛和充足的食物,“住多久我都愿意。” 我说的是真心话。经历了险些失去他的恐惧,此刻这种安稳已是莫大的幸福。
目之所及我重新被眼前的安宁俘获。寻宝似的起身去翻看其他物资,当打开那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包袱时,我不由低呼:“看!还有这些!”
里面是几本簇新的话本,画风精致;还有一副小巧的玉石棋盘,触手温润,两盒棋子莹然生光。
“定是姐姐塞的话本,她知道我爱看。” 我拿起一本,眼中发亮,又捧起棋盘,“这棋盘……定是大哥怕你闷。”
谢长卿取了一枚黑子在指尖摩挲,玉石微凉,他眼中暖意流淌:“兄嫂有心了。”
于是,在这与世隔绝的悬崖洞府中,时光仿佛沉淀出几分“闲适”的意味。
我倚着蓬松的棉被,翻看话本。看到有趣处,便念给他听,自己先忍俊不禁,咯咯笑起来。谢长卿有时闭目养神,更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目光长久地落在我因专注或欢笑而神采奕奕的脸上,仿佛看一幅永不厌倦的画卷。
那副小巧的棋盘也被摆上临时的小桌。他的棋艺深不可测,我自然远非对手,但他总不着痕迹地留出余地,或是在我落子后耐心讲解关窍。烛光摇曳,玉石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与他低沉舒缓的嗓音交织,成了洞内最令人心安的背景。
“哎呀,下错了,这里不算!” 我有时耍赖,伸手想去拨弄棋子。
他便笑着握住我的手腕,力道轻柔却不容置疑:“落子无悔,夫人。”
“不管,这局重来!” 我耳根发热,索性要赖到底。
他便纵容地摇头,眼底笑意深深,如映着星光的深潭:“好,依你。”
夜色渐深,烛火氤氲。
又一局棋终了,我以微弱的“优势”险胜——心知肚明是他的让步。
我抿着笑意收拾棋子,一抬眼,却撞入他深邃的眸光里。不知他这样看了我多久,那目光不再有重伤初醒时的空茫,也褪去了日常相对的平静温和,带着毫不掩饰的深情。
洞内暖意融融,炭火偶尔“噼啪”轻响,更衬得此刻寂静。我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看什么?” 我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棋盒中冰凉的白玉棋子。
“看你。” 他的声音低哑,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撩动心弦的磁性,“娘子怎样都好看。”
我的脸更热了,想嗔怪,话语却堵在喉间。只觉得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熨帖过肌肤,带来微妙的战栗。
他缓缓倾身靠近,带着他身上混合了淡淡药香与草木清气的气息。我没有躲闪,只是呼吸微微屏住。
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激起一阵细密的涟漪。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低语,气息温热,拂过耳廓。
“不辛苦……” 我喃喃,视线落在他近在咫尺的薄唇上。
然后,他的吻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