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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我回村祭祖,意外听到老人们的谈话:

“村口那棵槐树,每百年结一次人形果,吃了能见鬼。”

我嗤之以鼻,当晚却梦见槐树流血泪,一个红衣女人在树下招手:

“相公,你终于来娶我了……”

醒来时,我手里攥着一缕嫁衣红绸,手机收到陌生短信:

“聘礼已收,三日后子时,妾身准时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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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的雨,细得像筛下来的灰,把整个李家庄罩在一张粘湿的网里。泥路被踩得稀烂,泛着一股土腥气,混着远处坟头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纸钱烟味,往人鼻孔里钻。李默拖着行李箱,轮子陷在泥里,发出不情愿的“咕叽”声。他在城里待了几年,再回来,觉得这生养他的村子,连空气都陌生得呛人。

村口那棵老槐树,倒是一如既往地杵在那儿,像一团凝固的、过分浓重的墨。树干怕是得三五个人才能合抱,树皮皲裂成无数道深沟,蜿蜒扭曲,看着就觉着沉。树冠极大,遮天蔽日的,哪怕在这阴沉的白日里,投下的影子也格外幽深。村里人好像都有意无意绕着它走,连牲口都不往那边赶。

李默家在村西头,得经过祠堂。祠堂门开着,里面影影绰绰,几个老头围着火盆坐着,火星子偶尔“噼啪”爆开一点,映得他们皱纹深刻的脸忽明忽暗。说话声低低的,混在雨声里,听不真切,只偶尔飘出几个零星的词儿,“年头不对”、“槐老爷”、“动静”……神神秘秘的。

李默没打算听,径直走过去。偏巧一阵风卷着雨丝扫过来,祠堂里一句话溜进他耳朵,是个沙哑的老嗓子,压得极低,却透着股子斩钉截铁:“……错不了!我太爷爷那辈儿传下来的话,村口那棵‘槐老爷’,每百年,准结一次‘人形果’!那东西,邪性!谁要是吃了……”

“吃了咋样?”另一个声音急急追问。

先前那声音顿了顿,更低了,几乎成了气声:“……能看见‘那边’的东西。”

一阵沉默,只有火盆里炭块轻微的碎裂声。接着是几声含糊的、带着畏惧的叹息。

李默脚步没停,嘴角却撇了撇。人形果?见鬼?城里灯红酒绿,信息爆炸,什么稀奇古怪的传说没听过,都是唬人的把戏,编出来要么是吓唬小孩,要么就是老人家的迷信。还百年一结,说得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似的。他拉了拉卫衣帽子,把耳机塞紧,鼓点激烈的音乐瞬间淹没了身后的絮语和眼前的雨声。

家里就他一个,父母在县城打工,清明赶不回来,嘱咐他替全家上坟。老屋久不住人,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霉味,阴冷得很。李默草草擦了擦床板,铺上带来的床单,窗外天色早已黑透,雨倒是渐渐停了,只剩下屋檐积水滴落的单调声响,嗒,嗒,嗒,敲得人心头发空。

他没来由地想起祠堂里的话,想起那棵老槐树。真是闲的。他骂了自己一句,刷了会儿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屏幕上跳动的光影是他与外面那个热闹世界唯一的联系。倦意上涌,他衣服也没脱,囫囵躺下。屋子里太静了,静得他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嗡嗡声,还有……窗外极远处,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细微的、像是很多人同时压低声音呜咽的动静,又像是风穿过老树空洞的树心。他翻了个身,把被子蒙过头。

黑暗粘稠得像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在走,脚下滑腻腻的,低头看,是暗红色的泥浆,稠得拔脚都费劲。四周一片混沌的暗红,没有光,却又能模糊视物。他茫然地走着,心里空落落的,只有一个念头:去那棵树下。

老槐树就在前面,比白日看着更巨大,更狰狞。树干上那些裂缝,此刻正往外汩汩地冒着暗红色的液体,粘稠,缓慢,像凝结的血,又像腐烂的树浆。一滴巨大的“血泪”从高处裂口溢出,拉成长长的一条线,“啪嗒”一声,砸进树根处积起的血洼里,那声音闷得让人心头发颤。

树下来了个人。不,那不是“人”。一身红,红得刺眼,像是把全天下的鲜血和夕阳都熬煮浓缩了,染就的一套嫁衣,宽袍大袖,绣着繁复的、他看不懂的图案,似乎是鸟,又像是扭曲的花枝。头上盖着厚重的红盖头,直垂到胸前,遮得严严实实。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面对着槐树流血泪的树干。

李默想跑,脚却像钉在了血泥里。他想喊,喉咙里堵着棉花。

那红衣的身影,忽然极慢、极慢地转了过来。盖头纹丝不动,下面应该是脸的位置,却正正地“望”着他。

然后,她抬起了一只手臂。嫁衣的袖子滑下一截,露出的手腕白得惊人,却不是活人的润白,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瓷光的惨白。那只手,五指纤长,指甲上似乎也染着暗红,对着他,轻轻招了招。

一个声音飘了过来。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钻进他脑子里的,幽幽的,带着寒意,却又诡异地透着一丝缠绵:

“相公……你终于来娶我了……”

“啊——!”

李默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腔子里疯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冷汗浸透了内衣,冰凉地贴在背上。屋里一片死黑,窗外也无半点天光,正是夜最深的时候。他大口喘着气,梦里那铺天盖地的暗红和那刺目的嫁衣红,仿佛还残留在视网膜上。

是梦。只是个荒唐的噩梦。他按住胸口,试图让心跳平复。

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

他低下头。

借着手机屏幕自动熄灭前最后一瞬的微光,他看见自己右手死死攥着,指缝里,漏出一抹极其刺眼的红。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摊开手掌。

那是一缕绸缎。冰凉,滑腻,质地极好。颜色正是梦里那嫁衣的红,红得妖异,红得不祥。大约两指宽,一掌长,边缘有被撕裂的不规则痕迹,像是从什么完整的衣物上硬扯下来的。

李默浑身汗毛倒竖,血液几乎冻住。他触电般把这红绸甩出去,那抹红色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短暂而诡异的轨迹,无声无息地落在床脚的地面上。

屋里死寂。只有他粗重得吓人的呼吸声。

他抖着手摸到手机,按亮。屏幕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凌晨三点零一分。信号格微弱地跳动着。

他下意识地打开短信图标,似乎想找点现实的依托,转移这令人窒息的恐惧。

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条新信息。没有显示来电号码,只是一串混乱的、毫无规律的字符,像乱码,又像某种无法理解的符号。

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每个字都清晰无比,透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聘礼已收,三日后子时,妾身准时过门。”

手机从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闷响,砸在床板上,屏幕朝下,光亮熄灭了。

最后的光源消失,浓墨般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也吞噬了李默。只有床脚地面,那一小缕妖异的红绸,似乎在黑暗中,自己散发着微弱的、血一样的荧光。

他僵在床上,一动不动。梦里的暗红,手中的红绸,手机屏幕上的字……碎片般的信息在他冻僵的脑子里冲撞,祠堂里那句被风送来的低语,此刻如同惊雷般炸响:

“……能看见‘那边’的东西。”

冷汗,又一次密密麻麻地从他额角、脊背渗出,比刚才更冷,更粘。窗外,死寂的村庄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像是女人叹息的声音,幽幽地融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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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默是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推开家门的。天光是一种惨淡的灰白,雨倒是停了,但湿气更重,粘在皮肤上,甩不脱。那缕红绸被他用旧报纸裹了好几层,塞在抽屉最深处,可即便隔着木头和纸张,他仿佛仍能感觉到那股冰凉的、滑腻的触感,像蛇一样缠绕在指尖。

他需要确认。确认那棵老槐树,确认祠堂里那些含糊的呓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村里人起得早,但路上人不多,见了他,点点头,眼神里却有些躲闪,不像往日热情。李默也没心思寒暄,径直往村口去。离着老远,就看见那棵槐树庞大沉默的轮廓。白日里看,少了梦中那股滔天的邪气,但那沉甸甸的、仿佛活物般踞守路口的姿态,依然让人心里发毛。

他慢慢走近。树下泥土颜色深黑,像是吸饱了水分。他蹲下身,装作系鞋带,仔细看那泥土,又用手小心拨开表面的落叶。没有暗红色的液体,没有血洼,只有寻常的潮湿和几条匆忙爬过的蚯蚓痕迹。树干上的裂纹依旧深刻,但干干爽爽,绝无半点“流血”的样子。

果然只是个梦。他稍稍松了口气,可心底那块冰疙瘩,并没化开。那红绸,那短信,怎么解释?

“默娃子,看啥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李默一惊,回头看见是七叔公。七叔公是村里辈分最老的几个之一,干瘦得像冬天的老枣树,一双眼睛却还没浑浊,此刻正眯着,看看他,又看看槐树。

“没……没啥,七叔公,就看看这树,有些年头了。”李默站起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有年头喽,”七叔公咂咂嘴,摸出杆旱烟,却没点,只拿在手里把玩,“老辈人传下来的话,这‘槐老爷’,比咱们李家庄立村还早。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在这儿了。”

李默心里一动,试探着问:“七叔公,我昨儿好像听祠堂里几位叔公说……这树,还有什么‘人形果’?怪玄乎的。”

七叔公撩起眼皮,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李默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刮了一遍。“娃娃家,打听这些做甚?”他顿了顿,往祠堂方向瞥了瞥,压低了声音,“有些事,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去,更别沾惹。尤其……”他又看了一眼槐树,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尤其是这百年关口上。”

“百年关口?”李默追问。

七叔公却摆摆手,不肯再说了,只含糊道:“清明前后,地气动,阴气盛,少在外面晃荡,尤其晚上。祭完祖,早点回城里去。”

说完,他佝偻着背,慢慢踱开了,留下李默一个人站在槐树下,心头刚刚压下去的寒意,又“噌”地冒了起来,比之前更甚。七叔公的讳莫如深,比直接说出什么更让人恐惧。

接下来一整天,李默都心神不宁。他去给祖坟添了土,烧了纸,整个过程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试着又向村里其他几个老人打听槐树和“人形果”,不是被岔开话题,就是得到同样含糊的警告,让他别多问,早点走。

他成了村里一个不祥的焦点,人们看他的眼神,除了躲闪,似乎还多了一丝隐隐的怜悯和……惧怕?好像他已经被打上了某个标记。

下午,他去村小卖部买泡面。店主是他远房堂婶,一边给他拿东西,一边瞅着他脸色,犹豫再三,还是凑过来小声说:“默啊,听婶一句,你……你昨儿晚上,有没有听见啥动静?或者,梦见啥不干净的东西?”

李默心里咯噔一下:“婶,你听到啥了?”

堂婶眼神飘忽,搓着手:“我也说不清,就是……好几个老人都说,昨儿后半夜,好像听见村口有动静,细细碎碎的,像好多人小声说话,又像哭……还有人说,瞥见槐树底下,好像……好像闪过一道红影子。”她打了个寒噤,“你这孩子,面色这么差,要是……要是真遇着啥,赶紧去后山找瞎婆婆说道说道,兴许……兴许有点用。”

瞎婆婆,李默知道。住在后山坳里,是个神婆,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丢魂落魄的,有时会去找她。他以前只觉得是迷信,此刻却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

天擦黑时,李默揣着几包镇上买的好烟和一瓶酒,摸上了后山。瞎婆婆的屋子低矮破旧,窗户用旧木板钉着,缝隙里透出一点摇曳的烛光。敲了半天门,才有个嘶哑的声音应了:“谁呀?天黑了,不接客。”

“婆婆,是我,村西头李建国家的李默,有点急事,求您老人家给看看。”李默赶紧说。

里面沉默了一会,门“吱呀”开了一条缝,一只枯瘦的手伸出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那手冷得像冰,力道却奇大。李默被拽了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神龛前一盏小油灯,映着墙上些影影绰绰的神鬼画像,气氛阴森。瞎婆婆真瞎,两个眼窝深陷,但她“看”着李默的方向,却让李默觉得无所遁形。

“你身上有股味,”瞎婆婆抽了抽鼻子,松开了手,声音像破风箱,“阴的,腥的,还带着……喜气?怪了,怪了。”

李默不敢隐瞒,把昨晚的噩梦、醒来手里的红绸、手机上的短信,一五一十全说了,只是略去了打听“人形果”的细节。

瞎婆婆听着,那张皱纹密布的脸在油灯光下显得格外凝重。听到“聘礼已收,三日后子时过门”时,她猛地“盯”住李默:“红绸呢?带来了吗?”

李默赶紧掏出那层层包裹的旧报纸,打开。那抹妖异的红色在昏黄光线下,依然刺眼。

瞎婆婆没接,只是用枯手指着,隔空虚点了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阴聘……”她嘶声吐出两个字,仿佛极为忌惮,“还是血缎阴聘……小子,你惹上大麻烦了!”

“婆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槐树,那红衣……”

“闭嘴!”瞎婆婆厉声打断他,胸口起伏,“有些名号,不能提!尤其是在这时候!”她摸索着坐到一张破椅子上,喘了几口气,“我问你,最近是不是碰了那老槐树底下的土?或者……吃了那附近长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绝对没有!”李默连连摇头。

“那就奇了……这阴聘,是那边‘定亲’的契物,接了,就等于应了亲。血缎为聘,说明下聘的那位……来头不小,执念深重,这亲事,怕是推不掉了。”瞎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恐惧,“三日……今天是头一晚。明晚,后晚,你且看着吧,那东西……会来收‘回礼’,一次比一次近,一次比一次实在。等到第三晚子时……”

她没说完,但李默懂了。冷汗瞬间湿透衣衫。

“婆婆,有没有办法?求您救救我!”李默腿一软,差点跪下。

瞎婆婆沉默了很久,久到油灯的灯花“噼啪”爆了一下。她终于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脏兮兮的布包,扔给李默。“这里面是香灰和一点老坟土,混着朱砂。今夜子时前,在你家门槛、窗户沿,还有你床头,用这灰细细撒一道线,记住,线不能断。人躺在床上,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许出声,不许下床,更不许应话!熬到鸡叫,就算过了一关。”

“那后面两晚呢?”李默急忙问。

“后面……”瞎婆婆脸上皱纹更深了,“后面老婆子也没把握。这东西,寻常的法子怕是挡不住。你若是能逃,天亮立刻就走,离这村子越远越好,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逃?能逃得掉吗?”李默声音发颤。

瞎婆婆“望”着门外无边的黑暗,喃喃道:“接了阴聘,天涯海角也逃不脱姻缘债。但离了这槐树根脚,离了这百年聚阴之地,它行事或许没那么便宜……试试吧,孩子,试试吧。”

离开瞎婆婆那阴森的小屋,李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山风冰冷,吹得他透心凉。手里的布包沉甸甸的,又轻飘飘的——这就是他今晚的依仗?逃?短信上的“过门”二字,像两把冰冷的钩子,钩住了他的魂魄,能逃到哪里去?

这一夜,格外漫长。李默严格按照瞎婆婆的嘱咐,在门槛、每一扇窗户的窗沿、还有自己的床沿,用那混合的灰烬,仔仔细细撒下了一道连续的线。灰白色的粉末,在昏暗的灯光下,勉强勾勒出一圈脆弱的屏障。

他不敢睡,和衣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屋顶,耳朵竖着,捕捉着屋外任何一丝响动。时间一分一秒地爬,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手机放在枕边,屏幕漆黑,他再也不敢去看短信。

子时,大概是到了。

并没有惊雷骤雨。但李默清晰地感觉到,屋外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不是寻常的夜寒,而是一种阴森的、钻入骨髓的冷意,透过墙缝,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开始是极远的,像是从村口方向飘来的吹打声。唢呐尖锐,锣鼓沉闷,调子却古怪极了,忽高忽低,断断续续,不成旋律,只透着一股子僵硬冰冷的喜庆,听得人头皮发麻。这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有一支无形的迎亲队伍,正穿过寂静的村庄,朝着他的小屋而来。

李默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死死咬住嘴唇,提醒自己不能出声。

吹打声到了屋外,停下了。

一片死寂。

但这寂静比声音更可怕。李默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站在他那薄薄的木板门外,隔着那道撒了灰的门槛。

“吱——呀——”

老旧的门轴,发出极其缓慢、极其刺耳的摩擦声。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

没有风,门却自己动了。

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李默能感到,一道冰冷的、充满怨毒与渴望的“视线”,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落在他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有一个世纪。

那道“视线”缓缓移开了。

门,又无声无息地,自己合上了。合拢的瞬间,李默似乎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像是女子幽怨的叹息。

屋外的阴冷,开始慢慢消退。吹打声没有再响起,死寂重新笼罩。

李默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瘫在床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直到远处传来第一声模糊的鸡鸣,东方天际透出第一丝灰白,他才像重新学会了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杂着更深重的恐惧,淹没了他。

第一晚,过去了。那灰线,似乎起了作用。

但他床下,那双昨晚脱下来随意踢开的运动鞋旁边,多了一样东西——一只湿漉漉的、沾着暗红色泥浆的,三寸金莲式的绣花鞋。鞋头尖尖,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只是那鸳鸯的眼睛,用的是某种暗色的珠子,在晨光微熹中,幽幽地“看”着他。

回礼……已经送进门了。

李默盯着那只绣花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越收越紧。瞎婆婆说,一次比一次近,一次比一次实在。

昨晚,它在门外。今晚呢?

天亮后,李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火钳战战兢兢地夹起那只湿漉漉的绣花鞋,扔进灶膛,浇上半瓶料酒,点了火。火焰腾起,舔舐着那只诡异的鞋子,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的烟不是普通的焦糊味,而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像陈年的血锈混合了劣质香料,熏得他头晕眼花。鞋子在火中扭曲、蜷缩,最后化成一小撮散发着异味的黑灰。李默把灰烬扫出来,挖了个深坑埋了,又压上块石头,心里才稍稍安定一丝——尽管他知道,这很可能只是徒劳。

他想起瞎婆婆的话,逃。对,必须逃。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匆匆收拾了几件随身物品,银行卡,身份证,手机充电器,他背了个包就往外冲。村口那条通往镇上的泥路,在雨后格外泥泞。没走多远,就遇到村里开拖拉机的王叔。

“默娃子,这么早,去哪儿啊?”王叔停下拖拉机,招呼道。

“王叔,我……我城里有点急事,得赶紧回去。”李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哟,那可巧了,我这拖拉机轴承坏了,正要推去前面张老拐那修理铺看看,今天怕是去不了镇上了。你要不急,等明天?”王叔挠挠头。

李默心里一沉:“那……村口有摩托车吗?或者谁家自行车借我?”

“摩托车?李老二那辆昨天爆胎了,胎补不了,得换新的,镇上有货也得下午才送来。自行车……”王叔想了想,“好像就祠堂边上那辆破的,链子都锈断了,骑不了。”

一条条路,都被堵死了。李默站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太巧了,巧得诡异。他仿佛看见一双无形的手,正在轻轻拨弄着这个村庄的一切,只是为了把他留下。

他不死心,转身想走另一条更远、但也能出村的小路。没走几步,迎面碰上七叔公,老人家背着手,像是在散步。

“默娃子,慌里慌张的,做甚去?”七叔公眯眼看着他。

“我……我出村,有点事。”

“出村?”七叔公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这天气,怕是还有雨。而且啊,昨晚不知怎么,后山那边塌了一小块,石头泥土把那条小路给堵了,一时半会儿可清不出来。你要出村,还是走大路稳当。”

后山塌方?堵了小路?李默如坠冰窟。大路?拖拉机、摩托车、自行车,偏偏今天全都“恰好”坏了。

“谢谢七叔公,我……我再想想。”他艰涩地说完,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

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李默大口喘气。逃不掉。这个念头清晰而绝望地浮上来。那个“东西”,或者说,那股力量,不想让他走。它要把这场“亲事”做完。

既然逃不掉……李默眼里闪过一丝疯狂。那就弄清楚!祠堂,村里的老人,他们一定知道更多!昨天他们讳莫如深,今天,他必须问出点什么来,哪怕是用强,用逼的!

他红着眼睛,再次冲出门,直奔祠堂。祠堂里,昨天那几位老人竟然又在,围坐在火盆边,气氛却比昨天更加沉闷压抑,没人说话,个个眉头紧锁,像在等待着什么。

李默的闯入打破了沉寂。老人们抬头看他,眼神复杂,有畏惧,有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各位叔公,爷爷!”李默声音嘶哑,带着豁出去的狠劲,“求你们告诉我,村口那槐树,到底有什么古怪!‘人形果’是什么?‘阴聘’又是什么!我……我惹上东西了,你们都知道,对不对?告诉我,怎么才能摆脱!”

祠堂里一片寂静。火盆里的炭“啪”地爆开一点火星。

一个年纪最大的,须发皆白的老人,缓缓开口,声音干涩:“默娃子,有些事,不是不说,是不能说。说了,灾祸就不止你一个人担了。”

“可灾祸已经来了!”李默吼道,举起手机,想翻出那条短信,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自动关机,怎么也开不了机,仿佛电量被瞬间抽空。“它找上我了!就在今晚,或者明晚!你们要我死吗?!”

老人们互相交换着眼色,犹豫,挣扎。终于,另一个相对年轻些的老人叹了口气:“造孽啊……老槐树的事,是咱们李家庄祖祖辈辈守着的秘密,也是……一道诅咒。”

他示意李默坐下,又警惕地看了看祠堂门外,才用极低的声音,讲述起来。

“那棵树,不是普通的槐树。老辈子传下的话,它下面,压着东西。不是尸骨,是更邪门的,一股‘念’,一股惨死女子化不开的怨毒执念。这‘念’借着槐树聚阴的特性,百年一醒。每次醒来,都要‘结亲’。”

“结亲?”

“对,和活人结阴亲。它会在树周围,生出一种幻象,像果子,又像人影,就是‘人形果’。若是有不知情的外人,或者村里八字特别轻、时运特别低的后生,在特定时辰靠近,心神被迷,真以为那是什么仙果吃了下去……”

老人打了个寒噤:“那就等于接下了阴聘,签了婚书。接下来三日,它每晚都会来‘走礼’,一次比一次近,直到第三晚子时,‘新人’过门。被它‘娶’走的人,从没有一个活到天亮,尸骨都找不到,只在槐树根底下,偶尔能挖出点贴身物件,或者……一两件没烧完的嫁衣碎片。”

李默浑身冰冷:“就没有办法破解?”

“破解?”老人苦笑,“试过。早几十年,也有后生中招。请过道士,做过法事,甚至……甚至动过念头想砍了那树。可结果呢?道士半夜暴毙,砍树的人斧头刚碰到树皮,就发了疯,自己跳了井。那怨念太深,又借着百年槐树的灵气,成了气候,在这片地上,它……它就是‘规矩’。”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李默不甘心。

“也不全是……”另一个老人接口,声音更低了,几乎像耳语,“老辈人偷偷传下过一个说法,没试过,也不知真假。说那女子的怨念,根源在一个‘冤’字上。她当初死得极惨,有冤无处申,有仇不得报,这才化成厉鬼,缠着槐树。若是……若是在她‘过门’之前,能想办法化解她一丝怨气,或者,找到她当年冤死的缘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谁也不知道她是谁,怎么死的,年代太久远了。”

冤死的缘由?李默心头狂跳。他猛地想起昨晚梦里,那个红衣身影面对槐树“流血泪”的场景,那姿态,不像单纯的邪祟,倒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还有机会!渺茫,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怎么找?村里有没有留下什么记载?族谱?或者老一辈的口传故事?”李默急切地问。

老人们纷纷摇头。“族谱只记男丁,不记外姓女子。口传……年代太久,早就模糊了,只隐约知道,大概是清朝中叶,村里出过一桩大事,死了个外乡来的姑娘,好像……是穿着嫁衣死的,就死在槐树附近。别的,真不知道了。”

清朝中叶,外乡姑娘,嫁衣……碎片的信息拼凑起来,指向一个模糊而悲惨的轮廓。可具体是什么冤情?毫无头绪。

时间不多了。李默谢过老人们——尽管他们给出的信息有限且令人绝望——失魂落魄地走出祠堂。天光依旧惨淡,风里带着更重的湿气,又要下雨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村里走着,脑子乱成一团麻。化解怨气?谈何容易。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村口。老槐树沉默地矗立着,在阴沉的天色下,仿佛一个巨大的、等待吞噬的阴影。

他不敢靠近,只远远望着。目光扫过树下那片潮湿的土地,忽然,他注意到,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之间,靠近树干背阴的一面,泥土的颜色似乎有些异样,比周围更深,微微隆起,像是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一个荒诞的念头击中了他。难道……

他想起老人们的话:“尸骨都找不到,只在槐树根底下,偶尔能挖出点贴身物件……”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去挖开看看?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毛骨悚然。但这是唯一可能的线索,是那滔天怨念的根源所在!

去,还是不去?

雨点,终于疏疏落落地砸了下来,打在他的脸上,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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