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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柳河镇有三大怪:一是柳河的水往西流,二是镇西头的老槐树半夜会叹气,三是河神庙的供品隔三差五就会消失。

我叫柳小毛,十六岁,柳河镇土生土长。我爹是镇上唯一的剃头匠,手艺传了三代,连县太爷路过都要来刮个脸。按说我该子承父业,但我这人有个毛病——手抖。不是怕,是天生就抖,一拿剃刀就像得了鸡爪疯。为此我爹没少叹气,说柳家剃头手艺怕是要断在我这代了。

这天晌午,日头毒得能把人晒出油来。我蹲在自家门槛上啃西瓜,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对门王寡妇摇着蒲扇出来倒水,看见我就撇嘴:“小毛啊,十六的大小伙子了,整天游手好闲,将来怎么娶媳妇?”

我嘿嘿一笑:“王婶,我这不等河神老爷显灵,给我送个仙女嘛。”

“呸呸呸!胡说什么!”王寡妇脸色一变,“河神老爷也是你能开玩笑的?”

我吐出一口西瓜子,正要回嘴,就听见镇子东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乱哄哄的像一锅煮开的粥。

“出事了!出事了!”半大小子铁蛋气喘吁吁跑过来,裤腿一只高一只低,“李、李老财家的闺女……让河神老爷看上了!”

我手里的西瓜“啪嗒”掉地上,摔成八瓣。

柳河镇的河神老爷,是个顶奇怪的神。别处的河神都是白胡子老头,我们这儿的是个年轻后生——至少神像是这么塑的。听老辈人说,一百多年前柳河发大水,淹了半个镇子。后来来了个游方道士,说河里有位年轻河神,尚未婚配,脾气古怪,得给他修庙供奉。镇民们集资修了庙,说也奇怪,从此柳河再没发过大水。

但这位河神老爷有个毛病:爱热闹,尤其爱看人间嫁娶。每逢镇上有人办喜事,第二天河神庙的供品准会少一些,像是随了份子吃了席。久而久之,镇民们办喜事前都会给河神庙多上一份供,算是请柬。

可河神老爷“看上”大活人,这还是头一遭。

我跟铁蛋跑到李老财家时,门口已经围得水泄不通。李老财是镇上最大的地主,家里有百亩良田,三层青砖大瓦房,门口俩石狮子都比别家的肥。这会儿,李老财正站在台阶上,脸白得像刚刷的墙,手里攥着一张红纸,抖得哗哗响。

“这、这可怎么是好……”李老财的胖身子摇摇晃晃,旁边管家忙扶住。

“爹!我不嫁!死也不嫁!”二楼传来哭喊声,窗户“砰”地推开,露出李秀秀的脸。她是李老财的独女,今年刚满十八,柳河镇一枝花,皮肤白得像剥壳的鸡蛋,眼睛大得像葡萄。

“胡闹!”李老财抬头喝斥,声音却虚得很,“河神老爷看上你,是、是咱们李家的福分……”

“福分您怎么不让二娘去?!”李秀秀哭喊。

二娘是李老财去年新纳的小妾,才二十出头。这话一出,人群里有人憋不住笑,又赶紧捂住嘴。

“诸位乡亲,”李老财转向人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日一早,我家管家去河神庙上香,发现供桌上放着这个……”他展开红纸,上面歪歪扭扭几行字:

“听闻李家有女,年方二八,品貌端庄。本神独居河中百年,颇感寂寥。三日后吉时,当以八抬大轿相迎,聘礼随后奉上。望成全这段姻缘,保柳河镇风调雨顺。——柳河河神敬上”

人群炸开了锅。

“河神老爷要娶亲?!”

“还是娶活人?!”

“这可怎么办?秀秀姑娘真要嫁到河里去?”

“嫁什么嫁,那是去送死!”屠户张胖子粗着嗓门,“我爷爷那辈说过,以前也有河神娶亲的,新娘子穿上红嫁衣,坐上小船划到河心,然后……就没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柳河虽然叫河,其实又宽又深,最深处据说有五六丈,底下还有暗流。这些年掉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上来。

“那字迹,”私塾的周先生挤到前面,扶了扶眼镜仔细看,“像是用水草写的,墨色发青,确实是河里的东西……”

“周先生,您学问大,您说这事怎么办?”李老财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周先生捻着山羊胡,沉吟道:“按古礼,神人婚配并非没有先例。只是这活人入水……怕是不妥。不如这样,咱们扎个纸人,穿上秀秀姑娘的衣裳,送到河心,算是给河神老爷一个交代?”

“好主意!”李老财眼睛一亮。

“不行!”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干瘦老头分开人群走来,手里拄着根柳木拐杖,正是镇上的神婆——柳三姑。其实是个老头,叫三姑是因为他从小被当成女孩养,说是好养活。

柳三姑走到李老财面前,浑浊的眼睛盯着那张红纸:“这上面写得明白,‘八抬大轿相迎’,纸人坐得了轿子?河神老爷是好糊弄的?”

“那、那依三姑之见?”

柳三姑用拐杖重重杵地:“按规矩办!河神老爷要娶,咱们就得嫁!不然惹恼了河神,柳河镇谁也担待不起!”

“放屁!”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爹在后面扯我衣服,我甩开他,挤到前面:“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活人嫁给河神?那是杀人!”

柳三姑眯眼看我:“小毛崽子懂什么?这是柳河镇百年的规矩!”

“百年的规矩就是错的!”我挺直腰杆,虽然腿有点抖,“秀秀姐不能嫁!”

李秀秀在楼上看着我,眼睛哭得红肿,却闪着光。

“那你说怎么办?”柳三姑冷笑,“你能替河神老爷做主?”

我脑子一热:“我……我下去跟河神老爷说理去!”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人群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嘈杂。

“小毛要下河?”

“这孩子疯了吧?”

“河是能随便下的?多少会水的下去都没上来!”

我爹冲上来给我一巴掌:“混账东西!胡说什么!”

我捂着脸,火辣辣的疼,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再说,看着李秀秀绝望的眼神,我心里那点少年意气蹭蹭往上冒。

“我没胡说,”我梗着脖子,“我柳小毛今天就下河,问问河神老爷到底想干啥!”

柳三姑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笑了,露出稀疏的黄牙:“好!有胆色!不过空口无凭,你得立字据。要是你能让河神老爷改变主意,李家闺女就不用嫁。要是你回不来……那就是冲撞了河神,罪有应得!”

“立就立!”我热血上涌。

周先生直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啊……”

李老财眼珠转了转,看看我,又看看楼上的女儿,一咬牙:“就这么办!小毛,你要真能成,我李家重谢!要是不成……那也是命!”

于是,在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据上,我按了手印。大意是我自愿下河与河神交涉,生死自负,与他人无关。按完手印,凉风吹来,我后背全是冷汗。

消息像长了腿,半天功夫传遍全镇。傍晚时分,柳河边已经聚了上百号人,举着火把灯笼,把河面照得通红。李老财请人扎了条小船,船头系着红绸——说是给河神老爷的见面礼。

我穿着我爹的旧褂子——他说能辟邪——站在河边,腿肚子转筋。河水黑黝黝的,在火光下泛着油光,像怪兽的皮肤。

“小毛,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爹眼睛红了,他再气我,也是亲爹。

我摇摇头,看看远处桥上的李秀秀。她朝我挥了挥手帕。

柳三姑开始作法。他摇着铜铃,烧着黄纸,嘴里念念有词,绕着我又唱又跳。纸灰飘到我脸上,呛得我直咳嗽。

“吉时到——!”柳三姑拉长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踏上小船。船晃得厉害,我差点栽下去。铁蛋在岸上喊:“小毛哥!带上这个!”他扔过来一把生锈的匕首,“我爷爷说,水里的东西怕铁!”

我接住匕首,插在腰间。艄公是个沉默的老汉,开始划桨。船慢慢离岸,岸上的人声渐渐远了,只有水声哗哗。越往河心,水越黑,深不见底。我抓紧船帮,手心全是汗。

“就这儿了。”艄公停下桨,声音沙哑,“小毛,你真要下去?”

我看着黑沉沉的水面,吞了口唾沫:“都到这儿了……”

艄公叹口气,从船底拿出根绳子,一头系在我腰上,一头系在船桩上:“要是情况不对,你就拉绳子,我把你拽上来。”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一头扎进水里。

水冷得刺骨,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我屏住呼吸往下潜,腰间的绳子越来越紧。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头顶水面透下一点微弱的光。我拼命划水,肺里空气越来越少,耳朵嗡嗡作响。

就在我快要憋不住时,脚下突然踩到了实地——不是河底淤泥,而是平整的石板。我惊讶地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不知何时亮起了幽幽的绿光。仔细看,是水草在发光,像无数盏小灯笼。

更让我吃惊的是,我居然能呼吸!虽然有点费力,像伤风鼻子堵了,但确实能喘气。我试探着吸了一口,一股水草腥味,但没呛着。

顺着发光的“路”往前走,我来到一处水底建筑前。那是一座……庙?样式和岸上的河神庙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破旧。庙门半掩,里面透出暖黄的光。

我握紧匕首,小心翼翼推开门。

庙里点着几盏油灯——在水底点油灯?我揉揉眼睛,确定没看错。正中央的神台上,坐着的却不是岸上那个年轻后生的神像,而是一个……

胖老头。

真的很胖,坐在太师椅上,肚子鼓起像扣了口锅。他穿着大红喜袍,头戴乌纱帽,正跷着二郎腿嗑瓜子。瓜子壳吐了一地——在水底嗑瓜子?

听到动静,胖老头抬起头。圆脸,眯缝眼,两撇八字胡,看着不像神,倒像镇上茶馆说书的刘先生。

“来了?”他开口,声音闷闷的,像隔着层水,“比预计的晚啊,本神等的瓜子都嗑完三盘了。”

我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怎么,哑巴了?”胖老头站起来——他居然能在水里自由走动,衣袍都不带飘的,“不是说要跟本神说理吗?理呢?”

我憋出一句:“您……真是河神?”

“如假包换!”他拍拍肚子,“柳河河神,柳福贵。岸上那神像塑得不对,本神年轻时确实俊,但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伙食好,发福了,不好意思上去吓着百姓,就让他们还供着旧像。”

这信息量太大,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坐。”柳福贵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说吧,为什么不让本神娶亲?”

我定了定神,腰杆挺直:“河神老爷,活人嫁给神,没这个道理。秀秀姐才十八,大好人生还没开始,您把她弄到水底,不是害了她吗?”

“害她?”柳福贵瞪眼,“本神娶她是抬举她!从此长生不老,锦衣玉食,有什么不好?”

“在水底生活?”

“水底怎么了?”柳福贵一挥手,油灯火焰跳了跳,“你看本神这儿,要什么有什么。缺什么了,就去岸上‘拿’点——哦,你们叫偷。上次老王头家的烧鸡不错,刘寡妇酿的米酒也香……”

我哭笑不得:“所以供品是您偷的?”

“拿!是拿!”柳福贵纠正,“本神保柳河镇百年太平,吃点喝点怎么了?再说了,每次镇上办喜事,本神都随了份子的!”

“您随份子?”

“当然!”他走到墙角,打开一口大箱子,里面哗啦啦全是铜钱,“看见没?这些年随的份子钱,本神都存着呢,就等娶媳妇用。”

我凑过去看,铜钱都长满绿锈了,不知在水里泡了多少年。

“河神老爷,”我换了个策略,“您看,您长生不老,秀秀姐是凡人,几十年就老了。到时候您还年轻,她成了老太太,多不般配。”

柳福贵摸着下巴:“这倒是……不过本神有办法让她也长生。”

“那也不是她愿意的啊!”我急了,“成亲得两情相悦,您问过秀秀姐的意思吗?”

柳福贵沉默了,八字胡耷拉下来:“本神……本神不是想着,先娶进门,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

“强扭的瓜不甜!”

“那你说怎么办?”柳福贵一屁股坐回太师椅,“本神在河底待了一百多年,白天数鱼,晚上数虾,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看上个人……”

他声音低下去,居然有点委屈。

我心软了一下:“您就不能找个……水里的?鲤鱼精,蚌壳精什么的?”

“呸!”柳福贵啐了一口,“本神是正经河神,岂能娶那些精怪?再说,鲤鱼精去年嫁到下游去了,蚌壳精倒是有几个,天天跟我推销珍珠,烦都烦死。”

我挠挠头,这事难办了。硬的不行,软的好像也不行。

“其实,”柳福贵忽然压低声音,“本神也不是非要李秀秀不可……”

我眼睛一亮:“您有别的想法?”

“你看啊,”他搓着手,眯缝眼里闪着光,“本神这些年观察,发现你们镇上有个姑娘,比李秀秀还合眼缘。”

“谁?”

“东街卖豆腐的,陈寡妇家闺女,叫春丫的。”

我愣住:“春丫?她倒是……挺能干,一个人能推磨盘。”春丫我认识,比我大三岁,膀大腰圆,力气比男人都大,就是长得有点……嗯,朴实。

“是吧是吧!”柳福贵兴奋起来,“上次她不小心把磨盘掉河里了,自己跳下去捞,那水性,那力气!本神当时就想,这姑娘要是下河陪本神,肯定能帮本神打理这水府!”

我嘴角抽了抽:“所以您是想找个能干活的老婆?”

“贤内助!贤内助懂不懂?”柳福贵瞪我,“再说春丫长得喜庆,圆脸盘,一看就有福气。哪像李秀秀,风一吹就倒,娶回来还得本神伺候她。”

我哭笑不得,这河神的择偶标准还真实际。

“那您怎么不直接娶春丫?”

“本神这不是……不好意思嘛。”柳福贵难得扭捏起来,“春丫性子烈,直接下聘怕她不答应。李秀秀她爹贪财,好说话些。”

我算明白了,这河神是柿子捡软的捏。

“这样,”我脑子飞快转,“您要是愿意换人,我去帮您说和。但您得答应我,不管成不成,都不能强娶,更不能祸害柳河镇。”

柳福贵想了想:“行!但你要帮本神把春丫说动了。还有,三日后本神的迎亲队伍还是要上路的,不能丢了面子。”

“迎亲队伍?”

“本神好歹是河神,娶亲能寒酸吗?”柳福贵一脸骄傲,“八抬大轿,吹吹打打,一样不能少!”

我头疼:“您那些……虾兵蟹将,上岸不会吓着人?”

“谁说是虾兵蟹将?”柳福贵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们达成协议:我负责去说和春丫,他暂时不提李秀秀的事。如果我办成了,他重谢;如果办不成……他再考虑其他方案。

“记住,”临走前,柳福贵叮嘱,“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说出去。本神也是要面子的。”

我连连点头,顺着绳子被拉上水面时,整个人还晕乎乎的。

岸上的人看见我冒头,都惊呼起来。我被拖上船,裹上毯子,我爹冲过来抱住我:“小毛!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牙齿打颤,一半是冷,一半是刚才的经历太离奇。

“见到河神了?”柳三姑凑过来,眼睛死死盯着我。

“见、见到了。”我点头,“河神老爷说……说要重新考虑。”

人群哗然。

“重新考虑是什么意思?”

“小毛真跟河神说话了?”

“河神长啥样?”

我按照约定,没细说,只含糊道:“河神老爷挺讲理的,说三日后给答复。”

李老财又喜又忧:“那秀秀……”

“应该不用嫁了。”我说,“但河神老爷的迎亲队伍三日后还是会来,说是……走个过场。”

“迎亲队伍?”众人面面相觑。

那夜,我发了高烧,说了一宿胡话。梦里全是胖河神嗑瓜子的样子。我爹守了我一夜,第二天我醒来时,他眼睛熬得通红。

“儿啊,”他握着我的手,“以后可别再逞能了。”

我虚弱地点头,想起和河神的约定,又头疼起来。怎么跟春丫说?说河神看上你了,想娶你当管家婆?

在家躺了两天,能下床后,我硬着头皮去了东街豆腐坊。陈寡妇正忙着点卤水,见我来了,擦擦手:“小毛啊,身子好了?听说你下河见河神了,真的假的?”

“陈婶,”我吞吞吐吐,“春丫姐在吗?”

“后院推磨呢。”

我走到后院,看见春丫正光着膀子——哦不,穿着短褂,露着结实的胳膊,嘿咻嘿咻推磨盘。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她随手一抹,继续推。

“春丫姐。”我小声叫。

春丫停下手,转头看我,圆脸红扑扑的:“小毛?听说你病了,好了?”

“好、好了。”我搓着手,“那个……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呗。”春丫继续推磨。

我绕到磨盘另一边,边走边说:“就是……河神老爷娶亲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全镇都知道了。不是说要娶李秀秀吗?怎么,变卦了?”

我点头:“河神老爷说……觉得李秀秀不太合适。”

春丫笑出声:“李秀秀那娇滴滴的大小姐,确实不适合下水。要我我也不娶。”

我顺着话头:“那春丫姐觉得,河神应该娶什么样的?”

春丫想了想,手下不停:“至少得会水吧?力气大点,能帮着打理家务。河神也是神,家里肯定不少事要忙。”

我心里一跳:“那……要是河神看上你呢?”

磨盘“嘎吱”一声停了。春丫看着我,眼睛瞪得溜圆:“你说啥?”

我赶紧摆手:“不是我说的!是河神……河神老爷的意思。他说看你上次下河捞磨盘,觉得你水性好,力气大,是个……贤内助。”

春丫脸“唰”地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胡、胡说什么!我一个卖豆腐的,河神能看上我?”

“真的!”我忙把河神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当然,略去了他想找管家婆那段,重点强调河神欣赏她的能干和朴实。

春丫听完,沉默了。磨盘又开始转动,但速度慢了很多。

“春丫姐,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回绝河神。”我小心翼翼,“河神老爷答应不强求的。”

“谁、谁说我不愿意了?”春丫忽然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

我愣住:“你愿意?”

春丫低头推磨:“我就是觉得……河神老爷挺有眼光的。”

这反应出乎我意料。我本以为要费尽口舌,没想到春丫居然……挺乐意?

“那、那三日后河神老爷的迎亲队伍……”

“来呗,”春丫抬起头,脸上还红着,但眼睛亮晶晶的,“我又不怕见人。”

我晕乎乎离开豆腐坊,感觉自己办了件大事,又觉得这事哪里怪怪的。

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到第二天,全镇都知道河神改主意要娶春丫了。反应五花八门:

李老财家放了三天鞭炮,说是庆祝秀秀逃过一劫。李秀秀亲自给我送了一篮鸡蛋,眼神复杂,不知是感激还是失落。

柳三姑气得摔了铜铃,说我坏了规矩,要遭报应。

最热闹的是春丫家。陈寡妇哭了一天,说舍不得女儿,又高兴女儿能嫁神,心情矛盾得很。街坊邻居都来道喜,豆腐坊门槛都快踏破了。

终于到了第三天,河神“迎亲”的日子。

全镇人早早聚到河边,比过年还热闹。孩子们爬树上墙,大人们伸长脖子。李老财出了血本,在河边摆了二十桌流水席,说是给河神贺喜,其实是庆祝自家闺女没事。

春丫穿着自制的红嫁衣——陈寡妇连夜赶工的,布料一般,但针脚密实。她坐在岸边临时搭的“闺房”里,盖着红盖头,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

“吉时到——!”柳三姑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

鼓乐声起——是镇上自组的乐队,吹吹打打,调子跑得十万八千里。

然后,河面上有了动静。

先是冒泡泡,大团大团的,像开了锅。接着,八只……生物浮出水面。

不是虾兵蟹将,是八只磨盘大的乌龟!每只龟壳上都系着红绸,龟脖子伸得老长,慢悠悠划着水。它们身后拉着一艘……怎么说呢,用贝壳、水草和烂木头拼成的“轿子”,花花绿绿,丑得别致。

“噗——”有人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乌龟们慢吞吞游到岸边,停住不动了。领头的那只龟特别大,壳上还绑了朵歪歪扭扭的红花。

柳三姑脸都绿了:“这、这成何体统……”

春丫却自己掀开盖头一角,看了一眼,居然笑了:“挺用心的。”

她站起来,在陈寡妇的哭声中,一步一步走向“轿子”。走到水边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岸上的人群,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水中——然后沉下去了。

人群惊呼。但没过多久,春丫又浮了上来,还骑在了领头那只大龟背上!原来她是下水调整“轿子”去了。

“这轿子扎得不结实,”春丫大声说,声音洪亮,“我重新绑了绑。走吧!”

她拍拍龟壳,八只乌龟开始往回游。春丫骑在龟背上,红嫁衣在水面铺开,像朵盛开的花。她甚至朝岸上挥了挥手。

所有人都看呆了。

乌龟队伍游到河心,开始下沉。春丫最后朝岸上喊了一句:“娘!豆腐坊您先照看着!我过几天回来看看!”

然后连人带龟,沉入水中,没了踪影。

河面恢复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岸上静了很久,突然爆发出各种声音:哭的,笑的,议论的,惊叹的……

我站在人群里,心情复杂。这事算是……成了?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梦。梦里,胖河神柳福贵拉着我喝酒——在水底喝酒,酒居然不掺水。

“小毛啊,这次多亏你了!”他拍着我肩膀,力气大得我龇牙咧嘴,“春丫真是个好姑娘,一来就把水府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教本神的龟丞相做豆腐——虽然失败了,但心意可嘉!”

我干笑:“您满意就好。”

“满意!太满意了!”柳福贵喝得脸红扑扑,“本神决定,往后柳河镇风调雨顺三十年!还有,这份谢礼你收着。”

他推过来一个贝壳,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圆滚滚的珍珠,个个有拇指大。

我醒来时,枕头边真的放着那几颗珍珠,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故事到这儿该结束了,但还有后续。

春丫“嫁”给河神后,柳河镇确实太平了好一阵子。而且每隔十天半个月,春丫就会回岸上一趟,有时带点河里的特产——肥鱼、鲜虾、奇形怪状的贝壳;有时是回来帮陈寡妇做豆腐。她气色越来越好,皮肤白里透红,力气好像更大了,能单手拎起一桶豆浆。

镇上人渐渐习惯了这事,甚至开始羡慕。毕竟谁家媳妇能十天半个月回一次娘家,还带这么多好东西?

李秀秀后来嫁给了县里一个秀才,据说夫妻和睦,但每次回娘家,她都会在河边站一会儿,不知想些什么。

我嘛,用珍珠换了笔钱,开了家小店,不剃头,改卖杂货。手抖的毛病还在,但数钱不抖就行。

有天傍晚打烊时,春丫来了,挺着个大肚子。

我惊得算盘都掉了:“这、这是……”

春丫笑得爽朗:“河神老爷的种呗,还能是谁的?”

“可、可神和人……”

“河神老爷说了,他有一半是人。”春丫摸着肚子,“这孩子生下来,能在水里也能在岸上。到时候让他认你当干爹,你得教他认字。”

我连连点头,心里翻江倒海。

七个月后,春丫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柳平安。满月那天,河面出现彩虹,持续了整整一天。柳平安三岁就能在水里憋半炷香,五岁就能徒手抓鱼,成了柳河镇新的传说。

至于柳三姑,自那以后再也不提河神的事了。有人看见他偷偷往河里扔瓜子——可能是给河神赔罪吧。

如今我六十多了,杂货店交给了儿子。柳平安也长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柳河镇还是那个柳河镇,柳河还是往西流,老槐树半夜还是会叹气,河神庙的供品……嗯,现在不丢了,因为春丫时不时会上岸,把供品换成新鲜水果,说是河神老爷吃腻了糕点。

有时候我坐在河边晒太阳,会想: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吗?那个胖河神,那八只乌龟轿子,还有骑龟远去的春丫?

然后我会摸摸怀里——那里有一颗珍珠,我一直留着。温润的,实实在在的。

远处,柳平安的孙子在河边玩纸船,孩子奶声奶气地唱:“河神爷爷胖乎乎,娶个媳妇会做豆腐……”

我笑了,眯起眼睛。

阳光洒在河面上,碎金子一样。柳河静静流淌,带着它的秘密,一路向西。

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而在柳河镇,我们选择相信——因为相信让日子更有滋味,就像陈寡妇的豆腐,虽然朴实,但实实在在,能填饱肚子,能温暖人心。

这就够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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