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在看到莫航卓和他前妻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里很不舒服。
——丁铭笙
莫道安在地毯上摆弄着他的恐龙城堡，一会儿让恐龙骑士守护城门，一会儿又指挥着小恐龙们发起“进攻”，嘴里叽叽喳喳地念叨着属于他的小世界。
莫航卓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目光时不时落在儿子认真的小脸上，偶尔伸手帮他扶正快要倒塌的“城墙”。
乔妍儿则收拾完水杯，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父子俩的互动声，细碎却温馨。
时间在孩子的嬉闹和成年人的沉默里悄悄溜走，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快到下午四点时，莫道安终于对积木失去了兴趣，把最后一块小恐龙玩具往城堡旁一放，突然从地毯上爬起来，小跑到莫航卓面前，拽着他的裤腿晃了晃，“爸爸，爸爸，我玩腻了，我想出去玩。”
莫航卓低头看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眼底漾起一丝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走，爸爸带你出去玩。”
“不要。”莫道安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眉头皱成了一团，“我要爸爸妈妈一起带我出去玩。”
莫航卓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耐着性子哄他，“爸爸带你去不行吗？爸爸带你去公园划船，还买你最喜欢的草莓味冰淇淋。”
“不要不要。”莫道安跺了跺脚，小嗓子拔高了些，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我就要爸爸妈妈一起，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一起带着去的。”平时的莫道安很乖，不会吵闹着要找妈妈，许是，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爸爸妈妈在一起，他便有些任性起来。
莫航卓知道是他们对不起他的，所以，他说不出什么责怪莫道安不懂事的话来。
莫航卓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乔妍儿的房间门，刚想再说些什么，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乔妍儿换了一身简单的米白色连衣裙，长发披在肩上，脸上化了点淡妆，让她看起来比在家时精神了许多，她许是听到了莫道安的话，她看着莫航卓，轻声说，“好，等我下，我梳下头发。”
莫航卓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低头抱起莫道安，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儿子柔软的头发。
半小时后，莫航卓将车稳稳停在一家综合性大超市的停车场里。刚解开安全带，莫道安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小小的身子灵活地钻了出去。等莫航卓和乔妍儿都下了车，他立刻伸出两只小手，一只牢牢拉住莫航卓的大手，另一只紧紧攥住乔妍儿的手指，仰着小脸笑得一脸灿烂：“走啦走啦，我们去玩咯。”
莫航卓低头看了眼被儿子拉住的手，又瞥了眼身旁的乔妍儿，她的指尖微微蜷缩着，却没有挣脱。两人沉默地跟着莫道安往超市入口走，从背后看，男人身姿挺拔，女人身形纤细，中间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不点，停车场里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确实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幸福一家三口。
他们乘着电梯从地下一层直达四层的娱乐区。刚走出电梯，莫道安就被不远处的蹦蹦床吸引了，挣脱开两人的手，像只快乐的小鸟冲了过去，脱了鞋就蹦了上去，在彩色的蹦床上跳得老高，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空间里回荡。
乔妍儿和莫航卓找了旁边的软椅坐下，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蹦蹦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莫航卓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镜头稳稳地对着莫道安，记录下他蹦跳的样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乔妍儿侧过头看着他，阳光透过娱乐区的玻璃窗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和记忆里那个穿着军装、意气风发的少年渐渐重合，又迅速剥离。她抿了抿唇，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摩挲着，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卓，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莫航卓的动作顿了一下，结束拍摄，将手机揣回兜里，然后缓缓扭过头看着她。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不可能了。”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也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乔妍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分，原本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失落，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恰在此时，莫道安从蹦蹦床上跳了下来，跑到莫航卓面前，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爸爸爸爸，我们去玩那个抓娃娃好不好？我想要里面的那个熊猫。”
“好。”莫航卓应声站起来，任由儿子拉着自己往前走，目光掠过乔妍儿时，没有丝毫停留。
乔妍儿坐在软椅上没动，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渐渐走远，莫航卓的步伐沉稳，莫道安的小短腿迈得飞快，两人的身影在喧闹的娱乐区里显得格外和谐。她抬手捂住嘴，指缝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眼里的苦楚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原来，有些错过，真的就是一辈子。
玩到傍晚六点多，莫道安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捂着肚子跑到莫航卓身边，仰着小脸说，“爸爸，我饿了，想吃东西。”
莫航卓摸了摸他的头，“想吃什么？”
“火锅，我想吃番茄火锅。”莫道安立刻回答，眼睛亮晶晶的。
“好，去吃火锅。”莫航卓抱起他，转身对乔妍儿说，“去五楼吃火锅。”
乔妍儿点点头，站起身跟在他们身后。
到了五楼，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三位里面请，这边有靠窗的位置。”
莫航卓抱着莫道安跟着服务员往里走，乔妍儿紧随其后。
刚走到一个靠窗的卡座旁，莫航卓的脚步突然顿住了——邻桌的位置上，丁铭笙正一个人坐着，面前摆着一口小小的鸳鸯锅，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在追什么剧，鼻尖上还沾着几颗细密的汗珠，大概是被火锅的热气熏的。
莫道安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下子亮了，从莫航卓怀里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脆生生地喊，“笙笙阿姨。”
丁铭笙听到声音，立刻抬起头，看到莫道安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刚想开口，目光就扫到了跟过来的莫航卓和乔妍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礼貌地点了点头。
莫航卓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等回过神后，他对着丁铭笙说，“笙笙姐，好巧啊。”
丁铭笙的话语里有一丝不悦，“是啊。”
莫航卓牵着莫道安在卡座坐下，乔妍儿坐在了他的对面。
服务员很快拿来菜单，莫航卓接过，先问莫道安，“安安想吃什么？”
“我要吃虾滑还有鱼豆腐。”莫道安立刻报出自己喜欢的菜名。
莫航卓点了头，又点了些乔妍儿以前爱吃的菜，最后抬头看向邻桌的丁铭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要不要一起？”
丁铭笙愣了愣，看了看乔妍儿，后者正低头看着菜单，没什么表情。她摇了摇头，笑着说，“不了，我这都快吃完了，你们慢用。”
莫航卓没再勉强，低头继续和服务员确认菜品。乔妍儿抬起头，目光在丁铭笙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涩意。
锅底很快端了上来，番茄汤的酸甜味弥漫开来。莫道安兴奋地拿着小勺子在锅里搅来搅去，莫航卓时不时提醒他小心烫。乔妍儿默默地涮着菜，偶尔给莫道安夹一筷子他爱吃的，和莫航卓之间几乎没有交流。
邻桌的丁铭笙很快结了账，走之前又和莫道安打了声招呼，“安安再见，下次阿姨带糖给你吃。”
“笙笙阿姨再见。”莫道安挥着小手，笑得一脸开心。
丁铭笙的目光在莫航卓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莫航卓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才收回目光，恰好对上乔妍儿看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探究，有失落，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疲惫。他没说话，低头给莫道安剥了一只虾，放进他的小碗里。
一顿饭吃得平静无波，只有莫道安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席间回荡。吃到最后，莫道安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显然是玩累了。
莫航卓结了账，抱起昏昏欲睡的莫道安，对乔妍儿说，“我送你回去。”
乔妍儿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你先带安安回去吧，他困了。”
莫航卓没再坚持，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他抱着莫道安往外走，走到餐厅门口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乔妍儿还坐在卡座里没动，面前的柠檬水已经喝空了，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影在餐厅的暖光里显得有些单薄。
莫航卓收回目光，抱着怀里熟睡的儿子，大步走向电梯。有些路，一旦分开，就真的不能再同行了。而有些人，错过了，也只能放在回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