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能不能复合看你自己的了。
——楚烟芜
客厅里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斜斜铺在地毯上，刚好照亮顾念白盘腿而坐的身影。他背靠着沙发，手机被他横着拿在手里，屏幕里激烈的枪战声正此起彼伏，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操作行云流水。
游戏角色刚击倒最后一个对手，胜利的音效还没完全散去，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提示。顾念白的眼神顿了顿，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两秒，最终还是点了接通。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促，背景里隐约能听到酒吧特有的喧嚣，“顾念白你能不能来一趟过往酒吧？”
顾念白挑了下眉，语气平淡无波，“有事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目光还没完全从游戏界面抽离。
电话这端，楚烟芜正站在过往酒吧的玻璃门外，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影，牢牢锁在吧台角落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谈清瑶坐在高脚椅上，仰头灌着杯里的威士忌，喉结滚动的弧度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落寞。楚烟芜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默念着：瑶瑶，我帮帮你。
她握紧手机，刻意让声音听起来更焦急些，“瑶瑶喝醉了，我拉她回家，她不肯，她非要见你。”
顾念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低笑了一声，“你在酒吧雇个服务员，让服务员帮你。”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顾念白。”楚烟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急切，“我告诉你，谈清瑶她就是要见你。就算你们分手了，你也不至于做的这么绝吧？”
她深吸一口气，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跟你分手后，瑶瑶没再谈过恋爱，她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里。我看着她从早忙到晚，我以为她能完全忘记你了，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说到这里，楚烟芜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可上次，她喝多了，跟今晚一样，嘴里反反复复喊的都是你的名字。她忘不掉你啊。”
酒吧里的音乐突然换了首慢情歌，楚烟芜看着谈清瑶又空了一杯酒，手指攥得更紧了，“当初是她做的不对，她不该欺骗你，不该把你当做小丑糊弄，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释怀吗？”
一口气说完这些压在心里很久的话，楚烟芜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她偷偷瞥了眼酒吧里的谈清瑶，生怕对方突然醒酒发现自己。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只有隐约的电流声在空气中流动。楚烟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知道顾念白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当初他提出分手时的决绝，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谈清瑶微微侧身去摸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楚烟芜心里咯噔一下——手机是她刚才趁谈清瑶去洗手间时顺出来的，要是被发现了，以谈清瑶那要强的性子，肯定要跟她急。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耽搁了快十分钟，再耗下去就来不及了。楚烟芜咬了咬唇，准备开口说“算了”，电话那头却突然传来了顾念白的声音。
“好，等我二十分钟。”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楚烟芜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声“好”，匆匆挂了电话。
“瑶瑶，你可得准备大礼感谢我。”楚烟芜对着手机屏幕小声嘟囔了一句，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她整理了下衣服，快步走进酒吧。
谈清瑶刚好又喝完一杯，正抬手招呼酒保续杯。楚烟芜趁机绕到她身后，飞快地将手机塞进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指尖触到布料上残留的体温，心里松了口气。
她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刚调整好表情，谈清瑶就已经转过头，冲她举了举手里的酒瓶，眼底蒙着层醉人的雾气，“小芜，来喝酒。”
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些，带着点酒后的慵懒。楚烟芜拿起旁边一瓶没开封的酒，跟她轻轻碰了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来，喝酒。”楚烟芜笑着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酒吧门口的方向，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过往酒吧的门被推开时，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顾念白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满室晃动的光影。震耳的音乐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他微微蹙眉，视线在攒动的人群里快速逡巡。
楚烟芜抬眸的瞬间，看到了顾念白，她边冲着顾念白挥手，边出声“这边。”
顾念白抬眼望去，楚烟芜正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朝他挥手，脸上堆着明显的刻意笑容。他迈开长腿走过去，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路过舞池时，有几个醉酒的人撞到他身上，都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你还约了谁啊？”谈清瑶的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她刚把空酒杯推到一边，正抬手揉着太阳穴，侧脸线条在吧台暖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楚烟芜冲着她露出促狭的笑容，“你扭头看看。”
谈清瑶疑惑地转过头，在看到顾念白时，她的瞳孔微微收缩，连呼吸都像是停滞了半秒。顾念白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里的沉静，却比几年前分手时更甚。
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手指攥紧了衣角——刚才喝的酒明明让头很晕，此刻却像是被冰水浇过，瞬间清醒了大半。
顾念白已经走到桌边站定，目光落在谈清瑶脸上。她确实脸颊泛红，眼神也带着点迷离，但坐姿端正，眼神里的惊惶远多于醉意，哪里有半分楚烟芜描述的“醉得离不开人”的模样？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眉峰紧蹙，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愠怒，“这就是你说的喝醉了？”这几个字是对楚烟芜说的。
楚烟芜被顾念白看得心里发虚，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我若不这么说……你不就不来了吗？”
话音刚落，她飞快地抓起桌上的手机塞进包里，像是怕被挽留似的，脚步匆匆地往外挪，“我喝的有点多，想睡觉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小芜。”谈清瑶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带着酒后的不稳，却很执着，“你别走——”
楚烟芜低头看了眼被攥住的手腕，又抬头对上谈清瑶慌乱的眼神，突然弯下腰，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姐妹，难得的机会，你可得把握住。”
说完不等谈清瑶回应，她猛地抽回手，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酒吧，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顾念白的方向做了个口型：拜托了。
卡座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念白在楚烟芜刚才的位置坐下，隔着一张小方桌，与谈清瑶面对面。吧台上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看不清情绪。
空气里只剩下远处模糊的音乐声，还有冰块在空酒杯里融化的轻响。谈清瑶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可目光刚移到桌面，又不受控制地转了回去。
他瘦了些，下颌线比以前更锋利，眼底的红血丝说明最近没少熬夜，可那双眼睛还是像从前一样，能轻易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酒精终于在这时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她的脸颊更烫了，眼神也愈发迷离，那些压在心底几年的话，混着酒气争先恐后地涌到嘴边。
最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阿白，对不起。”
三个字落地的瞬间，吧台上的音响刚好切到一首慢歌，女歌手的声音低哑缠绵，像在诉说着漫长的遗憾。顾念白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击着，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透过这三个字，看穿这几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