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张家
天还未亮，张宁清却是早早起来，确切的说，昨儿，又是一夜无眠。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最近因为尚烨的事情似是更加严重了。
她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无关乎身体的原因，她知道，问题出在她的内心。
窗户那里有轻微的响动，宁清一怔，正要去看个究竟，下一刻，窗户打开，一道黑影闪身进来，在她发出惊呼之前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叫！是我！”
尚烨沉声开口。
宁清心下恐惧没了，愤怒的火焰却层层上用。
“你先答应我，我松手之后你不要大喊大叫。”尚烨压低了声音在宁清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落在宁清耳朵里，她皱着眉头缩了缩脖子，看似温顺的点点头。
尚烨正要松开手，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还是算了吧，我还是这么说吧。”尚烨想了想，又反悔了。
张宁清现在就是动弹不得，不然非要抓花他的脸不成。
“我知道你现在掐死我的心都有，但是听完我说的话，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尚烨抱着宁清，声音愈发低沉。
这一刻，纵有万般不舍，却总要分别。
“你应该知道，我就想得到你，除了想跟你在一起，没有别的心思。可你的心，总是离我那么远，我看不到，摸不到，所以我也不逼你了，今天我做完我要做的事情，我会从你身边消失。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尚烨说着，抬手飞快点了宁清穴道。
宁清动弹不得，只能狠狠瞪着他。
“我喜欢你，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是八岁，还是更早，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那时候就是每天都想看到你，想跟在你身后，叫你一声宁清姐姐，看到你，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心。
后来，十一二岁的时候，晚上做梦，梦到的也都是你。抱着你，搂着你，说着我白天不敢说的那些肉麻的话语。到了现在，我一直都在等你给我机会，等了一年又一年，好在，你并没有将自己嫁出去，不过，我也不会允许。
曾经，每每看到有人上门提亲，哪怕最后没有成功，我也会在半路上伏击对方，将他痛打一顿，在我看来，除了我，谁都配不上你。或许，这些在你看来，何等的小孩子气。但在我当时的我看来，这就是爱。对你的爱，难以自拔。
前些日子，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甚至……因为我的存在而想要去相国寺静修，我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那般幼稚无趣，让你没有任何感觉呢？是否，我真的就是一个不成熟的少年，不算是一个男人？”
尚烨说着，扶着宁清坐下来，他则半蹲在她面前，仰起头，认真的看着她。
这一刻，宁清不能开口，也不能动弹，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那么今天，你再看我的话，是否还是幼稚无趣呢？我已经不敢如此问你了。我一直很努力，想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尚烨。哪怕年龄小，但我为人处世一定不会输给你身边的同龄人。但我始终走不进你的心，我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你。”
尚烨拉着宁清的手，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笑意，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星眸流光溢彩一般。
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正是一生之中最轻狂桀骜的年级，可尚烨眼中，却有不属于他年龄的沉稳，矛盾，甚至是复杂萧瑟。
宁清闭了闭眼睛，眼角有湿润的感觉。
这个多年来，一直被她当做弟弟一样看待的少年，叫她如何能投入感情进去？
真的很难。
宁清很清楚自己的感觉，亲情，友情都有。
唯独对感情，不曾心动过。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我，今晚发生了很多事情，牵连甚广，太后死了，地下皇宫被捣毁了，现在到处都在抓圣尊，因为姑姑在地下皇宫待了很长时间，难保尚家不会受到牵连，我知道，长亭姐会帮我度过这次难关，但我想靠自己保住尚家，我知道，这有点不自量力。但我想你看到我的成长历练，不想再让你将我当做一个小孩子。若是成功，我会主动从你面前消失一段时间，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但我一定会回来，我要娶你的心，从未改变过。”
尚烨上前一步，将面颊埋在她的腿上，轻轻感受属于她的气息。
他没有信心啊，宁清会不会等着他……
他更加没有信心，自己回来之后，宁清就会爱上他。
“宁清，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就一次机会！我们尝试一下开始……试着开始，看你能不能喜欢上我？等我回来，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尚烨仰起头，眼角有泪。
不想哭，还是忍不住落泪。
因为觉得哭泣是属于弱者的，是小孩子才有的敏感软弱。
宁清姐不能接受他，也跟他年龄有关。
但到了分别的一刻，越想忍住的，越是如洪水倾泻，难以控制。
“如果在我回来之后，你肯答应给我一个机会，你就眨眨眼，否则，你就闭上眼睛，好吗？”
尚烨深呼吸一声，率先闭上了眼睛。
希望睁开眼看到的是宁清冲他俏皮的眨眨眼睛，而不是……
“我要睁开眼睛了。”
尚烨再次深呼吸一口，这一刻，阖上的眼皮竟是紧张的颤抖起来。
他紧紧握着宁清双手，竟是没有勇气睁开眼睛。
“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不是你喜欢的那样，但我会改，为了你，变成你喜欢的那样，我不觉得这就失去了自我，我还是我，只不过，我会更加爱你，呵护你。”
“宁清……虽然我很想大度的说，不管一会你给我的答案是什么，我都回头坦然面对和接受，但我真的无法想象，看到的是让我失望的答案，我该何去何从？”
尚烨从不相信，有朝一日，这些别扭纠结的话语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他一直认为，成年的自己，会是潇洒惬意的存在，鲜衣怒马，好不快活。
却原来，比谁都早的坠入了感情的漩涡，挣扎起伏，却始终忘不了最初进入心底的那一瞥惊鸿。
然，该来的终究要来。
尚烨缓缓睁开眼睛。
她只是看着他，很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没有过度情绪的波动和回应。
“宁清！”
尚烨却是激动的扑上去，抱住了她。
他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了。
宁清却是皱着眉头，面色铁青。
尚烨回过神来，急忙解开了她的穴道。
正想要再度上前抱着宁清时，却见宁清抬手拧住了他的耳朵。
“尚烨！”
“哎！我听着呢。”
尚烨乖乖回答。
“我现在跟你约法三章！竖起你的耳朵给我听好了！”宁清黑着脸，冷冷出声。
尚烨现在已经被喜悦包围，别说三章，就是三十章三百章都不在话下。
“第一！以后不准三更半夜的进我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第二，不准再点我的穴道！再有下次，我保证你以后也见不到我！
第三，不经我的允许，不准随便抱我！碰我的手也不行！！”
宁清说完，狠狠甩开尚烨的耳朵，脸上余怒未消。
尚烨也不觉得耳朵疼，只是抿着嘴开心的望着宁清。
“嗯，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不要反悔，我什么都听你的。”
至于搂搂抱抱亲亲什么的，以后慢慢来吧。现在的他，已经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不是吗？
“宁清，那你是答应我了？”尚烨忽闪着眼睛，走上前，认真看着她。
他想让宁清明白，他今天来的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是小孩过家家，都是他此生追求之重。
“尚烨，感情的事情随时都会改变，也许，这世上是存在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动人感情，但我未曾经历过任何感情，也就不知是否会出现在我身上，至于你我之间，将来的路要如何走，谁又能知道呢？今天，我给你一次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次机会，我总是习惯性地将到来的感情拒之门外，不管是任何人的，都是如此。
我自小看到父亲身边妻妾成群，母亲却是能与那些妾室融洽的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姐妹相称，虽然，在深宅大院之内，父亲也有他的无奈，毕竟很多小妾都是朝廷或是官员之间交换送来的，但偌大一个家，都是母亲在打理，那些小妾表面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切，背地后，却没几个真心实意的，都想费尽心思往上爬，取代母亲当家主母的位子。
所以，从我懂事以来，就反复的问过自己，这样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吗？我不止一次幻想自己是勇闯江湖的侠女，会在潇洒的江湖上找到我的良人，从此浪迹天涯自由自在，多好？可随着接触的越多，我也明白，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也并不是我表面看到的那么单纯自在，照样有恩怨杀戮尔虞我诈，照样有那种拜高踩低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
后来，我慢慢明白过来，其实，我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一份过度完美，不染一丝瑕疵的完美感情。包括将来与我携手一生的那个人，也必须是如此。他要完美的经得起我任何时刻的需要和信任。
但这样完美的男人，存在吗？”
宁清摇摇头，似是对自己曾经的执拗有些尴尬。
但那的确是曾经最为看重和需要的。
现在看来，却是单纯幼稚到可笑。
“所以，你现在不想寻找这种完美男人了吗？”尚烨唇角漾开一抹清浅弧度，看着她，眼神璀璨如暗夜最亮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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