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兰山之巅,黑渊幽主深知巫天的恐怖,他率先发动,一出手便是全力。不见他结印,只是双臂张开,向下轻轻一按。
“轰隆!”整个齐兰山巅的四周,仿佛瞬间化为了无尽海底。这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规则改变。顷刻间,无穷无尽的太一真水虚影从虚空渗出,沉重无比,每一滴都似有万钧之重,带着镇压、封禁、迟滞一切的意境,如同整个海洋倾倒,从四面八方向巫天分身碾压而来。这是黑渊幽主的领域之力无底渊镇!
面对这足以将星辰都压入深渊的恐怖重压,巫天分身面无表情,他只是简单地将右手手掌,向身前一划。
一道灰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前。灰线起初极细,随即迅速扩张,化为一道接天连地的灰色雾幕。而那倾泻而来的太一真水虚影撞入雾幕之中,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能量对撞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消失。
如同雪花落入沸腾的岩浆,又如同沙堡遇到狂暴的海潮,浩瀚磅礴的真水之力,在触及混沌雾幕的瞬间,便被那雾幕中蕴含的同化与归元本质,迅速分解、湮灭、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融入雾幕本身,反而使其更加凝实了几分。
黑渊幽主瞳孔骤缩,他的无底渊镇,竟然被巫天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一击无功,黑渊幽主变招极快。他双手在胸前合十,指尖沁出一点深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漆黑水珠。那水珠并非实体,而是高度凝聚的蚀魂冥水精华,专伤神魂,攻击灵光。
“去!”随着黑渊幽主低喝,漆黑水珠一闪而逝,并非直线攻击,而是如同融入空间阴影,自巫天分身背后的虚空中诡异钻出,直刺其后脑。
这一击阴毒凌厉,针对灵魂,防不胜防。
然而,巫天分身仿佛背后生眼,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心念一动,眉心处,一道仿佛由无数世界生灭轨迹勾勒而成的灰色印记一闪而逝。
“混沌心印——镇魂。”
那枚袭来的蚀魂冥水珠,在距离巫天分身皮肤尚有寸许时,骤然凝固,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灵魂壁垒。紧接着,灰色光华自巫天分身眉心印记中蔓延而出,瞬间包裹住漆黑水珠。
“嗤…啵…”轻微的破碎声中,那足以让金仙神魂重创的蚀魂冥水珠,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溃散。其中的阴毒魂力被混沌心印蕴含的更高层次的灵魂镇压之力,直接碾碎。
眼见连续两招被对方轻易化解,黑渊幽主终于意识到,眼前巫天的这道分身,其实力远超预估。他不再试探,终于动用了压箱底的神通。
“万象水界,开!”一声爆喝,黑渊幽主猛地将双手按在脚下的冰面上。以他为中心,一个半透明的、内部光影流转、仿佛蕴藏着无数水之形态的球形领域轰然展开,瞬间将巫天分身笼罩进去。
这不是简单的领域压制,而是一个由水之法则演化的小世界雏形。在这个万象水界中,黑渊幽主就是主宰。
随着他心念一动,界内便生出无尽变化。滔天巨浪凭空涌现,每一滴浪花都重如山岳,从四面八方撞击、拍打。极寒冰凌如亿万箭矢,无视防御,直刺神魂要害。腐蚀毒雾弥漫,消融灵力,侵蚀肉身。更有无形水压从每一寸空间滋生,要将人碾成齑粉。甚至有时间流速的改变,空间结构的错乱……
种种水之法则的攻击,融于一体,同时爆发。这便是黑渊幽主当时能轻松击败圣盾宗、神刀门、仙剑门以及夜燕凌云一脉十一位天仙联手的倚仗,他已触摸到一丝世界规则的门槛。
身处这万象水界的核心,巫天混沌分身承受着全方位、多维度、无死角的恐怖绞杀。他那由雾气凝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冰冷。
“有点意思啊…可惜啊,这仍是术,而非道。”冷哼一声,巫天不再被动防御,而是第一次主动展开了攻击。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巫天分身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只见整个雾气凝成的身躯顿时泛起了涟漪。
随着涟漪扩散,他也散开了。不是溃散,而是主动将构成分身的混沌魔雾,化为了三千缕极其细微却又各自蕴含着不同“意”与“象”的灰色气流。
一缕气流,演化出火之暴烈,却并非真火,而是“燃烧”概念的混沌显化,所过之处,巨浪蒸发。
一缕气流,演化出土之厚重,却并非真土,而是“承载”概念的混沌显化,镇住错乱空间。
一缕气流,演化出金之锋锐,却并非真金,而是“切割”概念的混沌显化,斩断无形水压。
一缕气流,演化出木之生机,却并非真木,而是“生长”概念的混沌显化,反向汲取水界能量。
一缕气流,演化出风、雷、时间、空间…甚至种种难以名状的仿佛世界本源规则的模糊投影。
三千气流,三千意象,却同出一源,此乃混沌魔雾至高神通之一,雾化三千界。以混沌之气,模拟、驾驭、甚至超越后天万法万象。
“嗤嗤嗤嗤!”令人头皮发麻的侵蚀、分解、碰撞声响彻整个万象水界。那看似完美与强大的水之法则世界,在这三千缕混沌气流的穿梭、侵蚀、同化之下,竟然如同被无数蛀虫啃噬的华丽锦缎,开始迅速变得千疮百孔。内部的法则结构被扰乱、被覆盖、被强行归元。
黑渊幽主闷哼一声,身形巨震,嘴角溢出一缕深蓝色的血液。万象水界与他的神魂紧密相连,水界受创,他本体亦遭反噬。他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自己最强大的神通,竟然被对方以这种近乎“道”压“术”的方式,蛮横地瓦解。
水界濒临崩溃,黑渊幽主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与疯狂。他猛地提升功力,一口蕴含了本命精元的海蓝色血液喷在双手掌心,随即,双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仿佛在拉动整个宇宙重量的姿态,向胸前合拢。
随着他双手的合拢,那濒临破碎的万象水界残余力量,连同他喷出的精血,还有齐兰山巅弥漫的万年寒气、冷云寒雾,甚至周围空间的光线与能量,都疯狂地向他双掌之间汇聚、压缩。
顷刻间,一个幽暗到吞噬一切光线、散发出让灵魂都冻结的归墟之意的黑点,在他掌心浮现。
“幽渊归墟引!”黑渊幽主的声音嘶哑而沉重,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惨烈。这是他搏命的一击,凝聚了他毕生修为、水界本源、甚至部分生命精华,模拟水之终极意境“归墟”,吞噬万物,归于寂无。
那黑点无声无息地飘向巫天分身,所过之处,空间留下了一道久久无法愈合的‘无’之轨迹。
面对这凝聚了黑渊幽主一切力量、足以威胁到他这道分身根本的一击,巫天分身那三千缕散开的混沌气流瞬间回归,重新凝聚成雾状人形。
他不再动用任何花哨的变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
指尖,一点灰芒凝聚。
那灰芒并不明亮,也不耀眼,甚至有些晦暗。但它出现的刹那,黑渊幽主以生命为引凝聚出的幽渊归墟引黑点,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仿佛遇到了某种位格上的绝对压制。
“混沌破虚。”巫天分身轻轻吐出四个字,食指对着那飘来的黑点,轻轻一点。
指尖灰芒离指飞出,同样无声无息。
灰芒与黑点在空中相遇,没有爆炸,没有冲击,甚至没有声音。
只有一种景象,那足以吞噬星辰的黑点,在接触到那一点看似微弱的灰芒时,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亦如投入真正“无”之怀抱的“伪无”,迅速消融、褪色、分解…最终彻底消失。
而灰芒去势不减,在湮灭了幽渊归墟引后,轻轻点在了满脸绝望与震惊的黑渊幽主胸口。
“噗!”黑渊幽主高大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后抛飞,口中鲜血狂喷,那鲜血竟也带着一丝灰败之色。他胸口的黑袍瞬间化为飞灰,露出下方深蓝色的肌肤,肌肤上赫然印着一个正在不断向四周蔓延灰色纹路的指印。
他重重摔在数十丈外的冰面上,又滑行了十余丈才勉强停下,身下坚冰裂开道道深痕。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那双海渊般的眼眸也黯淡无光,只能勉强维持清醒。
仅仅四个回合,阴渊水灵一族当代幽主,重伤濒死!
巫天分身收回手指,周身雾气也略微虚幻了一些,显然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混沌破虚一指,消耗亦是不小。他看也不看重伤的黑渊和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白露露,目光再次锁定那因激烈战斗而波动不已的冷云寒雾,结界已现不稳之象。
他不再犹豫,双手掐诀,一道远比之前凝实的混沌魔雾洪流轰然射出,狠狠撞击在雾障核心那明灭不定的空间符文之上。
“轰!”这一次,没有受到强力阻隔。本就因黑渊幽主重伤而威力大减的结界,在混沌魔雾的冲击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碎裂,灰白色的寒雾被强行撕开一道内部流转着七彩迷离光晕的通道。
神遗之境的入口,被巫天的混沌分身以蛮力强行洞开。
巫天分身一步踏入那光怪陆离的通道之中,身形消失前,冰冷的声音留下一句:“告诉夏天眠的眷族,待本座解决两界危局,再来理论今日之事。”
冰面上,黑渊幽主望着那逐渐闭合的通道,又看了一眼寒冽消失之处飘散的灰烬,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愤怒、屈辱、挫败、茫然,还有一丝对巫天口中那两界危局的深深不安。他再次咳出一口灰血,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齐兰山之巅,寒风依旧呼啸,卷起冰晶与尚未散尽的灰色雾霭。只留下破碎的战场,重伤的幽主,惊恐的白露露,以及一个被强行打开又缓缓闭合的通往神遗之境的入口。
而在残魂秘境上空,那通天彻地的魂力光柱,颜色似乎变得愈发深沉起来。陨魂井深处,某种冰冷与空无的意志,似乎察觉到了外界守护之力的刹那减弱,发出了贪婪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