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师长的目光在地图上逡巡,手指停在乌兰察布的位置:“楚云飞带领的战车三团刚形成战斗力,孙德胜的骑兵二旅需要重火力配合,王梦生的特战一团孤军深入……是得有个人盯着,免得各打各的。”他突然抬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八路军总部同意了?”
“刚收到电报。”陈振华从抽屉里拿出一纸命令,“让你以副师长身份坐镇绥远,统一指挥367师的两个骑兵旅、一个战车团、一个特战团、一个新组建的机动六旅,兼顾察哈尔方向的侦察。”他拍着李副师长的肩膀,“草原上的棋盘,交给你了。”
李副师长将命令折好塞进怀里,军靴在地上跺了跺,直接给陈振华敬了个礼,然后立刻答应道。
“我这就去战车三团看看——楚云飞那小子,别把新缴获的坦克玩坏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语气沉了些,
“你北上的事,雪深路险,多加小心。实在不行就等开春,犯不上冒这个险。”
陈振华笑着挥手:“等我打通了北边的线,给你拉一火车炮弹回来,到时候让楚云飞的战车三团当先锋,咱们直接把察哈尔的小鬼子一锅端了!”
看着李副师长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他转身对作战参谋说道:“通知王梦生,明天一早,特战一团集合,跟我去苏尼特右旗。”
苏尼特右旗的苏木(蒙古语“村落”)里,卡车被整齐地停放在牧民的牛圈里,帆布罩上积了层薄雪,远远望去像一群伏在地上的巨兽。
陈振华正踩着雪检查车辆,手指拂过卡车的轮胎,那里缠着防滑链,链节上的冰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师长,两个骑兵营的战马都喂了豆饼,体力足得很。”王梦生牵着两匹黑马走过来,马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他脸上凝成霜。
“特战二营已经控制了周边的三个山口,刚才还抓了个想往南跑的伪蒙军,说察哈尔的小鬼子正在调兵,可能要往这边来。”
陈振华接过马缰,黑马不安地刨着蹄子,蹄铁踏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卡车就留在这里,留下运输排看管。”他对王梦生说,“咱们带两个营轻装前进,战马更灵活,遇到小鬼子也能快速脱身。你觉得呢?”
王梦生挠了挠头,指着远处的雪坡:“我琢磨着也是,前几天去化德,三辆卡车陷在雪窝里,三个班的人推了半天才出来。战马虽说慢些,但只要有蹄铁,再深的雪也能蹚过去。”
他忽然压低声音,“就是战士们的棉鞋够呛,不少人鞋底都磨透了。”
“让军需官把备用的毡垫都发下去,垫在鞋里能暖和点。”陈振华望向骑兵二团的营地,周大勇正带着士兵给战马钉蹄铁,“周大勇那边怎么样?能守住苏尼特右旗吗?”
“放心吧,师长,他们完全没有问题。”王梦生咧嘴笑了,“周大勇昨晚跟我打赌,说要是丢了苏木,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他还让牧民把草料都藏进地窖了,小鬼子来了连马料都找不到。”
正说着,周大勇扛着副蹄铁走过来,脸上沾着一些羊油:“师长,都安排好了!三个山口各放一个排,哨卡离苏木五里地,小鬼子来了咱们能提前半小时预警。”
他擦了擦手,“就是……你们带的干粮够吗?这雪天走长途,没吃的可不行。”
陈振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了7天的干粮,实在不够就找牧民买。对了,地下党的同志说察哈尔的小鬼子主力在二连浩特以东,咱们北上的路线暂时安全,但你这边得盯紧点,别让那些散乱的伪蒙军坏了大事。”
周大勇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等你们回来,我让炊事员杀羊接风!”
走进最大的蒙古包,地下党联络员正用炭笔在羊皮上画地图。羊皮上的线条歪歪扭扭,却清晰地标出了通往二连浩特的三条路线。
“这条牧道最隐蔽,雪浅,还有牧民的敖包(蒙古语“石堆”)可以歇脚,但要绕远路;这条官道近,却可能有鬼子的巡逻队;中间这条……”
联络员指着一条虚线,“是废弃的商道,据说经常有狼群出没。”
“就走牧道。”陈振华立刻拍板,“绕远路不怕,安全第一。”
他看着羊皮上“二连浩特”旁边的小字“苏驻军一个连”,眉头微微舒展,“苏联红军的驻地具体在哪个位置?好认吗?”
联络员点头:“城东有个红顶子的仓库,他们的哨兵就在仓库门口站岗,老远就能看见。就是……他们的哨兵凶得很,上次我远远看了一眼,就被举枪警告了。”
王梦生在一旁插话:“没事,咱们有联络员带着,他懂蒙语,能说清楚。实在不行就亮咱们的番号,都是反法西斯的,总不能把咱们当敌人。”
陈振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让战士们多带三天的干粮,水壶灌满热奶茶,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出发。对了,让尖兵班提前探路,遇到情况随时回报。”
雪还在下,像无数白色的羽毛从天上飘下来,落在战士们的军帽上、马背上,很快积成厚厚的一层。
陈振华的黑马在雪地里踏出深深的蹄印,他裹紧了羊皮袄,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挂在胡须上,像长出了一圈白茬。
“师长,前面就是第一个敖包了!”王梦生从前面驰回来,马脖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他的睫毛上结着冰,却笑得咧开了嘴,“牧民说,到了敖包就能歇歇脚,那里背风。”
敖包是用石头堆成的小山,上面插着挂满哈达的木杆,在风雪里微微摇晃。战士们牵着马围过去,背靠着石头坐下,掏出怀里的干粮。
奶豆腐冻得像石头,得用牙一点点啃,就着冰冷的雪水咽下去。
“慢点吃,别噎着。”陈振华看着一个年轻战士啃得直皱眉,把自己的奶茶壶递过去,“热的,慢点喝,这奶豆腐是好东西,抗饿。”
小战士红着脸接过壶:“谢谢师长……就是太硬了,咬不动。”
旁边的老兵张大山笑了:“你这娃,还是没饿过。想当年在平型关,咱们三天没吃饭,树皮都啃得香。”他从怀里掏出块冻硬的窝头,“跟这个比,奶豆腐就是山珍海味了。”
休息时,地下党的联络员突然指着西北方向:“看,那是小鬼子的巡逻队吗?”远处的雪地上,十几个黑点在移动,队形松散,不像是正规军。
王梦生立刻举起望远镜,看了半晌才松口气:“是伪蒙军的骑兵,看装备像是散兵,估计是出来抢东西的。”
他放下望远镜,“师长,要不咱们绕开他们?跟这群杂碎纠缠,耽误时间。”
陈振华点头:“绕开他们。别惊动他们,咱们的目标是二连浩特。”他对尖兵班挥手,“往东边的灌木丛走,注意隐蔽。”
队伍立刻改变方向,钻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战马的蹄子裹着厚布,踩在雪地上几乎没声音,只有偶尔风吹过树枝,带起一阵簌簌的落雪。
伪蒙军的骑兵果然没发现他们,骑着瘦马慢悠悠地往南去了。一个战士啐了一口:“这群汉奸,净帮着小鬼子欺负老百姓,等回来再收拾他们!”
陈振华低声道:“别大意,这些人熟悉地形,要是被他们盯上,麻烦就大了。王梦生,让尖兵班走在前面,多派几个了望哨,一旦发现情况就吹哨子。”
王梦生应了声,转身安排去了,张大山凑过来:“师长,这雪怕是越下越大,再往北走,路就更难走了,要不咱们找个牧民的蒙古包歇一晚?”
陈振华望着天色:“不行,得赶在陈主任到之前抵达二连浩特。咱们先到,能提前摸摸情况。”
他拍了拍张大山的肩膀,“再坚持坚持,到了地方,我请你喝苏联的伏特加。”
接下来的路更难走,雪没到了马肚子,黑马每走一步都要费力地拔蹄子,呼出的白气越来越浓。
战士们的棉鞋湿透了,冻成硬邦邦的冰壳,踩在马镫上硌得脚生疼,却没人吭声。
“唱歌!”陈振华突然勒住马,放声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战士们的歌声很快跟上,在空旷的雪原上回荡,像股热流融化了身边的寒意。张大山扯着嗓子唱,声音比谁都响:“咱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王梦生笑着说:“还是师长有办法,一唱歌,冻得都忘了!”
第三天傍晚,队伍抵达了一片开阔的雪原,地下党联络员指着远处的灯光:
“那就是二连浩特的边缘了!苏联红军的驻地在城东,有铁丝网围着,门口有哨兵。”
陈振华举起望远镜,果然看见雪地里立着几座灰色的帐篷,旗杆上飘着的红旗在风雪里格外醒目。
“就在这里扎营。”他下令,“等天黑透了再靠近。王梦生,你带一个班警戒,我去跟联络员再核对下路线。”
王梦生点头:“放心吧,师长,今晚我值夜,保证不会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