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曹子建的回答,叶仁汉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显然是没想到曹子建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懂得了收藏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传承和历史感。
毕竟一件古玩的价值,不仅仅只局限于其本身的艺术或工艺水准,还在于它所承载的历史信息和流转痕迹。 ?
知道一件古玩曾被谁收藏过,给人的感觉就如同读到了它历史的一部分。
那些曾经拥有并珍视过它的藏家,他们的品味、眼光和对文物的态度,都通过这层“收藏印迹”传递给了后来的人。
这种“精神上的拥有”,有时甚至比单纯的收藏更令人着迷。
因为它能让人感觉自己也是这段历史长河中的一环,与过去的藏家和古玩本身产生一种微妙的共鸣。 ?
“小建,你说得真不错。”邓怀安第一个接口道:“收藏的激动人心之处,拥有它是一方面,解开它身上的历史谜题,拼凑出它的过往,是另一方面。”
“而且我追寻和发现,无疑是收藏中更深层的境界。”
见邓怀安都在给自己‘解释’,曹子建露出一个笑容。
“小建,回头我帮你问问,到时候跟你说。”叶仁汉开口道。
“有劳叶老了。”曹子建点头道。
“举手之劳的事。”叶仁汉摆了摆手,这就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小建,我已经联系好香江那边了,明天晚上应该就能将那瓷碗给送到这边。”
“到时候咱们再进行交易。”
“好。”曹子建点点头,道:“叶老,到时候那件雍正水墨珐琅彩在加三千两百万就行了。”
主动降八百万,不仅仅是为了履行刚刚的承诺,还有就是让叶老卖力点帮自己打听。
“小建,这八百万确实挺诱人的,可是,你最后也没有如愿上手那件最善本《淳化阁帖》卷第一,我作为长辈,可不能白占你这个便宜,就按原来的价格来吧。”叶仁汉说完,还不忘补充道。
“至于问文思他祖上的事,我不会忘的。”
见对方都这么说了,曹子建还能说什么?只能同意呗。
叶仁汉这边的交易谈妥,曹子建看向了邓怀安。
感受着曹子建投来的目光,邓怀安笑道:“8800万,我让人给你转账。”
随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邓怀安看着桌上剩下的两件转心瓶,开口道:“小建,那两件转心瓶,如果你不是急着用钱,别急着找卖家,给我一点时间,我帮你问问我们团体里的成员,有没有需要的。”
“如果有,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好。”曹子建同意道。
等到事情全部谈妥之后,曹子建看了看时间,快要五点了。
这就朝着邓怀安和叶仁汉开口道:“叶老,邓老,按理来说,像您两位贵客过来,我应当设家宴好好款待二位的。”
“奈何,家里就我一人,加之叶老今儿又是临时通知,实在没有准备,只能委屈二位出去吃了。”
“小建,你有这份心我们就知足了。”叶仁汉淡笑道。
“感谢理解。”曹子建问道:“不知道叶老和邓老对吃的有什么忌口?我订位置。”
“没忌口,你随便安排。”叶仁汉答道。
“行。”曹子建应了一声,这就订了个酒店,并且还给对方安排好了住了的地方。
毕竟大客户,肯定要服务到位。
.......
翌日,早上九点半。
曹子建正在随缘居内无所事事呢,电话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范阳打来了,这就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刚一接通,曹子建就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了范阳的哀嚎声:“子建,救命.....”
“怎么了?”曹子建忙问道。
“哎....”范阳先是长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将事情的始末跟曹子建讲了起来。
原来,上次范阳跟曹子建一起去参加古玩艺术品博览会的时候,咸阳市文物局副局长陶永曾邀请曹子建参加过咸阳市官方举办的文物公益鉴定。
只不过被曹子建给拒绝了。
范阳觉得,这既能参加官方的举办的活动,还能见识到民间海量藏品,就自告奋勇的参加了。
而昨天,他终于是接到陶局秘书的电话,说公益鉴定今儿在咸阳历史博物馆边上举办,问范阳有没有时间。
范阳立马便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今儿去到现场,范阳才发现这公益鉴定居然是如此的‘操蛋’。
当然,不是指举办方,而是那些拿藏品过来要求鉴定的持宝人。
这些持宝人中,不乏上了年纪的国宝帮成员,而这些成员属于典型玩不起的类型。
凡是说他们的藏品哪哪有问题,他们就跟范阳吹胡子瞪眼。
而且这些国宝帮都是一伙一伙来的,范阳就一张嘴,实在有些怼不过他们,于是就打电话过来给曹子建,希望曹子建过去一趟,帮忙撑撑人数。
起码,不会像孤军作战那般无助。
曹子建想着自己每次让范阳做点什么的时候,对方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如此小事,自己自然不会推辞,答应道:“行吧,我下午过去跟你会一会这些国宝帮。”
“子建,没什么事的话,现在就过来吧。”范阳哀求道:“哥们我是真的有点招架不住那些人了。”
“今儿你想吃啥,哥们统统给你安排到位。”
在范阳的苦苦哀求下,曹子建只能关店去‘救’人。
......
早上10点半,秦省历史博物馆。
曹子建将车上停好之后,便是朝着博物馆广场走去。
隔着大老远,他就看到广场上人流涌动,热闹非凡。
市民们带着自己的‘藏品’排队等待‘专家们’的鉴定,而‘专家们’则是坐在鉴定桌前,打量着他们带来的各种藏品。
曹子建快速找寻起范阳的身影。
很快,便是在左侧一张鉴定桌前找到了范阳。
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还是什么原因,范阳那张鉴定桌前,排队等待鉴定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有三个人而已。
而此刻,范阳正在端详着一名头发已经花白,看着估摸六旬左右老者带来的藏品。
那是一件通体施青釉的瓷瓶。
随着一番查看,范阳将瓷瓶给重新放回到了桌上,朝着那老者开口道:“老先生,你这件东西,不对。”
“不对?”老者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朝着范阳质问道:“我这汝窑瓶,怎么就不对了?”
“汝窑的釉色是温润的,而你这件过于黯淡。”范阳耐心给对方解释道:“还有,这个颜色不纯正,因为汝窑的釉是以天青釉为主,您这件过灰了。”
说完,范阳还将瓶子给翻了个底,指着底部的支钉,继续道:“这三个支钉排列的也过于规矩,”
“所以,这件瓷瓶并非什么汝窑,而是仿汝窑的工艺品,年头也不长,就这几年的。”
对于范阳的这番解释,老者一点也没听进去,反倒情绪激动道:“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汝窑,居然被你说成是现代工艺品。”
“你纯属在这跟我胡说八道。”
看着对方那激动的劲,范阳是真怕对方倒地就不起了,赶忙安抚道:“老先生,你也这么大岁数了,别生气,气大伤身。”
“你把我的真汝窑给说成现代工艺品,我特么能不生气吗?”老者怒喝道: “我跟你说,这汝窑瓶我专门花钱找人鉴定过,他们都说这是真的,你这免费的居然跟我说是假的,你算老几?”
“老先生,我只是将我看到的情况跟你说,而且我跟你说清楚,是为您好,防止你回头再花钱买这个东西。”范阳开口道。
“我该花还要花。”老者一脸固执道。
正所谓良言难劝该死鬼,听到对方这话,范阳索性也不劝了,顺着对方的话,道:“得,那你花吧。”
只是,老者并没有就此饶过范阳,继续道:“假专家,你这假专家,我这要是现代工艺品,那全天下就没有真的汝窑了,而且这要不是汝窑,我能把它给吃了。”
“你特么小馋猫阿?什么东西动不动就是吃吃吃的。”范阳心中腹诽了一句,嘴上却是不失礼貌的劝道:“大爷,这东西可吃不得。”
“首先,你需要牙口很好,你才能咬得碎。”
“哪怕你真的咬碎了,它进了肚子也不好消化。”
“再说了,这瓷器味道也不行。”
不知道谁没听出范阳嘴里的好赖话呢,还是老者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骂骂咧咧道:“你少在哪给我扯东扯西,你在这就是误人子弟。”
“本来,还想着拿件汝窑给你们开开眼的,哪曾想,一个个啥也不是。”
“是是是,我啥也不是。”范阳现在就一个念头,那就是将这尊大神赶紧送走。
最后,老者又数落了范阳一通后,方才带着他的瓷瓶离开。
而这时,曹子建已经来到了范阳的边上。
看着曹子建,范阳语气带着些许哽咽道:“子建,你可终于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在这受到的委屈呀。”
“要不是碍于这是官方举办的活动,我早跟他们对喷了。”
“我刚都看到了。”曹子建笑道。
“下次还有这活,哪怕给我钱,我也不来了。”范阳连道。
就在两人聊着的时候,一个估摸着三十左右,背着一个双肩包的男子轻敲了一下桌子,示意两人先别聊了。
范阳看着对方年纪并不是很大,开口道:“把你的藏品拿出来吧。”
男子这就从包里取出了一块足球般大小,泛着灰白色的石头。
在这石头的表面,还给开了一个小窗口,露出内部一片晶莹的底色。
“我这是鉴定瓷器的,原石可看不了。”范阳朝着青年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老师,我找了,他们都说看不了,您就抽空看看,我这原石到底是什么种水吧。”青年双手合十,苦求道。
范阳原本是准备的拒绝的,毕竟这原石都没切开,内部有没有翡翠都另说,还种水。
要是这自己都能看出,也不用搁这给人鉴定了,可以直接去缅锭矿区住下,靠此发财了。
只是,就在范阳将话给说出口的时候,范阳瞥见了青年身后站着的一个老者。
看着老者手里捧着的盒子,范阳心中叫苦不已:“卧槽~~不是吧?刚送走一个,怎么又来一个?”
为了让那老者因为等待时间过长而选择去别处,范阳改口道:“将石头放下吧。”
青年闻言,心头一喜,赶忙将石头放下。
范阳见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将双手的指尖轻触拇指根部,形成“莲花印”。
“我要开始发功了。”说着,范阳缓缓抬起右臂,手掌平展,掌心向天,五指如花瓣般微张,仿佛要从空气中汲取天地灵气的架势。
同时左臂屈肘,手背贴于胸前,指尖轻点眉心,口中开始振振有词道。
“灵光洞彻,三界明彻,天眼开时,万象昭揭。”
“乾坤为鉴,阴阳为钥,破妄见真,神光不灭。”
“天眼,开。”
曹子建被范阳这一举动给完全看傻眼了。
搁这逗傻子玩呢?
随着咒语落下,范阳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哥们,高冰帝王绿,这么大块的石头,保守估计,八条手镯,无数珠子玉牌没跑了,保守估计三个亿。”
青年好歹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如果范阳说价值三万,他可能就信了,但三个亿,这也太夸张了。
“老师,真得值这么多?要不你在给看仔细点?”青年说着,便是在手心处倒了一点水,涂抹在了石头的表面,好似觉得擦去石头表面的灰尘,范阳能看得更真切点一般。
“卧槽,卧槽....”范阳看着那石头沾了水之后,表面的白皮居然开始泛绿,连连吐出几口国粹,道:“你早说沾了水,这石头会泛绿,那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青年好奇道。
“高冰我都说保守了,你这能达到玻璃种。”范阳答道。
“不会吧?你别跟我开玩笑哦。”青年接口道。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范阳没好气道:“你都没切开,我怎么给你看?”
“那...那我把它砸开,你看一眼。”青年连道。
“你砸不开的,得借用专用的切割工具。”范阳解释道。
“哪有砸不开的东西。”青年也是个犟种,抱起石头就往地上砸。
“哐当”一声。
声音倒是挺响,只不过那石头纹丝不动。
范阳是真怕对方将这广场的地面砸出个好歹,赶忙阻止道。
“别砸了,别砸了,实话跟你说吧,你这压根就不是原石,而是石英石染色后,再在外面涂一层灰白色,充当原石的。”
范阳还真没有说错,因为在这石头拿出来的那一刻,曹子建就已经发动心如明镜看过了。
内部确实没有一丁点翡翠的结构。
就单单这两个持宝人,已经让曹子建明白,这公益鉴宝来得都是‘人才’。
也难怪范阳要自己过来帮忙‘救’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