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规训课程告一段落。
景仁宫正殿内，檐角的鎏金映照着清浅日光，大殿内香篆袅袅，气氛庄重。
沈沚阮身着素色宫装，鬓边仅簪一支玉簪。
她从容地立于殿中，接受皇后亲派女官的最终规训验收。
被问到《女训》中“妇德”篇的要义时，沈沚阮镇定从容，娓娓道来。
言语间有条不紊且条理分明，教习嬷嬷们听了，纷纷点头赞许。
到实操礼仪验考时，无论是面见圣上的四拜礼、应对宗亲的颔首礼，还是执掌王府事务时的威仪姿态，沈沚阮皆进退有度、行止娴雅。举手投足间不见半分生涩之感。
连昭阳公主在一边看了，都不得不佩服，沈沚阮比她平日里在宫里行的那些礼还要标准。
验收完毕，尚仪局女官向宋皇后复命。话里话外都是称赞之意。
宋皇后微微颔首，却也有几分意外。
看不出来，此女子出身低微，却在三个月之内以全优之绩通过规训。
不得不说，这贤王还真是有眼光。
景仁宫礼成，沈沚阮以全优之绩通过规训，自此之后，只需要静待受亲王妃宝册成婚即可。
沈沚阮去拜谢了宋皇后，这一次，宋皇后平视着她，赏了她许多御赐之物。
沈沚阮磕头再谢恩，这才退出了中宫。
回到景仁宫偏殿，青莲和紫萱已经帮她收拾好东西。
赵嬷嬷把宋皇后赏赐的折子递给她，说是赏赐的东西晚些时候会直接送到英国公府。
沈沚阮拉着赵嬷嬷的手道谢，赵嬷嬷却笑着拍拍她的手：“皇后娘娘要是知道有个如此优秀的儿媳，想必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里隐约带有泪意。
沈沚阮回握住她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这几本书，都是皇后娘娘生前亲手撰写，老身给你都装进了包裹，拿回去当个念想吧。”
赵嬷嬷慈爱地看了沈沚阮一眼，指着她头上的那枚玉簪，“这枚簪子是皇后娘娘生前最常戴的，如今也算是物尽其用。”
沈沚阮在一行人的注视下出了景仁宫，同样坐着软轿出了宫。
一踏出宫门，便见到了沈清婉和李显。
“爹，娘。”沈沚阮高兴地挥了挥手。
李显夫妇笑着迎接她。
“殿下，我听宫里人说，沈姑娘可厉害了。那些个教习嬷嬷都夸她，就连尚仪局的女官们都赞不绝口，奴婢也是与有荣焉啊！”
原宝靠着马车一角，眼见沈沚阮上了英国公府的马车，他这才放下帘子，坐回马车上。
贤王听着点点头，并未多言，只是表情看上去柔和许多：“她的确做得好。”
“这规训课程合格后，我们该准备什么？”原宝有些好奇。
贤王现在是亲王，还未前往藩地，这亲王的大婚规矩多且复杂，纵然他是从宫里出来的大太监，也没有经历过此事，不免有些不踏实感。
贤王看他一眼，知晓他是因为心里没底，遂安慰道：“一般规训合格后，朝廷会派遣礼部三品以上大臣带着聘礼前往英国公府，这意味着婚约正式敲定。
聘礼需要符合亲王妃等级，正使会宣读皇帝赐婚诏书。
英国公府接诏谢恩后，需设宴款待使臣，完成“纳征”礼。纳征之后，礼部便正式开始筹备婚礼事宜。”
“哇，殿下，您为何会了解得如此清楚！奴婢属实佩服。”
原宝言语间带着崇拜之意，这语气说得贤王脸上有些发热。
贤王佯装咳嗽一声，自手边拿出一本书递给他，“书上都写着，你看过便知道。”
原宝好奇地接过来，这本书他有些印象。
之前段皇后还在时，很喜欢看书，中宫的书房内，各种书籍都有。
段皇后逝去之后，贤王便把里面的书都拿到了贤王府。
他如今每日打扫贤王的书房，自然对有哪些书了如指掌。
“回府。”
“好咧。”
马车缓缓驶入街道，带起一阵马蹄声。
回了府，沈沚阮换了衣裳，跟着李显去了老夫人的锦绣院。
老夫人这几日吹了凉风，有些咳嗽，正躺在床上听李源汇报庄子上的事。
段熙禾在一旁给她捶腿，这景象乍一看，倒真是像小夫妻俩伺候家中长辈的样子。
见李显带着沈沚阮进来，李源和段熙禾退到一边。
“祖母。”沈沚阮开口叫人。
“嗯，回来就好，听说你在宫里表现优异，这也是我们英国公府的脸面，做得好。”老夫人和颜悦色地看着沈沚阮。
这孩子进府两年多，谁知道如今居然成了府上的大小姐，当真是世事无常。
李显在一旁笑着点头：“的确，同僚们都羡慕我，有如此乖巧的女儿，是我的福气。”
老夫人闻言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你媳妇儿喜欢的，你都当成宝贝，喜欢得紧。
“对了，下下个月，就是这两个孩子的婚礼，事情准备得如何了？”老夫人坐直身体，问李显。
李显坐在一边的圈椅上，眼神在李源和段熙禾身上转了一圈，笑道：“您放心，准备得差不多了，再怎么说也是我英国公府的大喜事，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您好好养身体吧，要不把上次那朱神医再请来给您瞧瞧。”
听到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摇摇头，“只是喝了些凉风，就别折腾了。”随即又看向一边的段熙禾，眼神里满是慈爱：“禾儿，今儿院里小厨房做了些枣泥山药糕，我记得你爱吃，去尝尝吧。”随即又看向沈沚阮，“让下人们装一些你带回集芳院去。”
“多谢祖母。”沈沚阮知道李显跟老夫人有话要说，跟着小丫鬟去了偏厅，临走时还朝着段熙禾眨眨眼。
段熙禾回她一个微笑。转头去看李源。
二人十分有眼色，一并离开了屋子。
李显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他今日来，主要目的还是要说张姨娘的事。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当然懂他的意思。
母子二人静坐片刻。
看老夫人一直没有开口，李显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手指轻叩桌面，面色一片决绝：“这张姨娘是彻底不能留了，等李源成了亲，就让她挪到庄子上去吧。”
老夫人没有立刻回应，面色有些犹豫。
这段时间，张姨娘每日晨时都会准时来锦绣院。
段熙禾要忙着出嫁的事，不能时刻在她身边。
张姨娘便帮着做些事，言语行为中也不似之前狂妄自大，更是能在她礼佛时，在一边安静陪一两个时辰。
伺候得可谓尽心尽力，她都挑不出什么错。
如今说要赶她去庄子上，老夫人心里有些下不了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