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霜雪,刮过安定门的城楼。
五万大军列成整齐的方阵,统一的玄色盔甲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将士们的马蹄缓缓踏过结了薄冰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
宋袭野一身银白色铠甲,腰悬长剑,勒马走在最前方。他身上的玄色披风被寒风掀起,猎猎作响。
他手握缰绳,时不时地回头扫过身后的军队,眼神里满是倨傲,仿佛这五万大军皆在他掌控之中。
贤王的马车也行驶在队伍里。
青灰色的马车丝毫不显眼。
厚实的车帘低垂着,完全阻挡了外面的风雪。
马车虽然简陋,里面的空间却不小。
车内燃着一小炉炭火,暖意融融。
贤王一袭藏蓝色锦袍,正在认真看手中的东西。
他手中是一幅摊开的泛着黄色的堪舆图。
只见他的指尖沿着图上标注的山川河流缓缓移动。
这张图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与墨线,分别记录着大同边境周边的地形地貌、水源分布,甚至还有往年鞑靼骑兵常出没的路线。
贤王眉头微蹙,时而停下思索,时而在纸上轻轻勾勒,神情专注而凝重。
原喜静静在一旁伺候。
他是原宝领养的孤儿,三岁开始便被卖进了宫。
原宝可怜他这么小就要被断了根,于是把他养在自己宫外的宅子里。
原喜感恩,认了原宝做爹。
十几年过去,十六岁的原喜不仅练得一身好武功,更是对贤王忠心耿耿。
此次贤王随军,原宝留在了京城,不放心自己的主子,这才把原喜叫了过来。原宝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贤王身边,不可离开一步。
原喜做了保证,便跟在了贤王身边。
宋袭野在前面骑着马,身边有人紧盯贤王的一举一动。
当听到手下人说贤王一直在马车里看堪舆图时,宋袭野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笑:“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亲王,竟还装模作样看什么堪舆图。”
宋袭野勒住马,回头瞥了一眼行进大军中那辆平稳行驶的马车,语气中带着不屑,“大同的地形我闭着眼睛都能摸清,他倒好,躲在马车里纸上谈兵,真到了战场上,怕是连东西南北都找不着。”
虽说皇子们在宫里都要学这些课程,但是终究是纸上谈兵,没有上过战场,也难怪宋袭野如此说。
一旁跟着的宋平和宋临连忙附和几句,宋袭野却没再多说,只是双腿一夹马腹,继续向前疾驰。
他心里早已盘算好了。
此次出征,皇上虽任命贤王为监军,兵权却在自己手里,这正是除掉贤王的好机会。
只要在战场上制造一场“混乱的意外”,让贤王死在刀箭之下,这样一来既不会让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又能推到鞑靼头上。
到时候沈沚阮自然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宋袭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只快马加鞭,将大军甩得越来越远。
接下来的日子,大军日夜兼程,终于在半个月之后的傍晚抵达大同。
城门处的守军早已接到消息,列队迎接。
宋袭野翻身下马,不待众人上来寒暄,便沉着脸对身边的副将说:“立刻召集所有将领,半个时辰后在大帐议事,商议明日的作战计划!”
此次对抗鞑靼,除了宋袭野五万的主力军,还有蓟州边军一万军队,驻守西北的三千营骑兵。
三方协同作战,共同对抗鞑靼。宋袭野是主帅,三方军队皆听他号令。
大同的总兵徐大力没想到宋袭野这么着急,他愣了一下,这才急忙让侍卫去通知。
他得知贤王殿下这次随军,也来了大同,便小心翼翼地问宋袭野:“宋将军,要不要派人通知贤王殿下?”
“通知他做什么?”宋袭野听到贤王的名字,眉头一皱,语气里带着不耐,“他一个监军,只需要在帐中等着听消息就好,难道还要让他来指挥作战?”
说罢,他径直走向大帐方向,留下徐大力站在原地,一脸为难之色。
此刻贤王刚下马车,他细细打量整个营地,观察周围的地势。
没过一会儿,便有徐大力的亲兵前来禀报宋袭野要议事之事。
贤王闻言,只是淡淡地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袍,看向西方。
漫天的黑云连成一片,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天气极为恶劣。
此时的主帐内,十几位将领已经端坐两侧,宋袭野坐在主位上,正准备听徐大力的部下讲解这几日的战事情况。
大帐的帘子被掀开,贤王信步而入。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蓟州边军总兵的眼神在贤王身上多留了片刻。
知晓他亲王的身份,众人皆抱拳向他行礼。
贤王淡淡挥了挥手:“如今非常时刻,不必多拘礼,你们继续,我只旁听。以后议事,派人通知本王一声即可。”
宋袭野听罢,却冷笑一声:“贤王殿下倒是清闲,还要劳烦众人等你。莫非是一路车马劳顿,让殿下忘了军中议事的规矩?”
贤王没有理会宋袭野的讥讽,只径直走到他左侧的空位上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军情紧急,既然诸位都在,便开始议事吧。”
他的从容与镇定,让宋袭野恨得牙痒痒,却也不好再发作,只能强压下怒火,继续道:“鞑靼人此次来势汹汹,却立足未稳。
依我之见,明日一早,我们便率领两万精兵,直接对鞑靼的大营发动袭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话音刚落,蓟州军总兵段恒便起身反驳:“宋将军,此事不妥。我们刚到大同,对鞑靼军队的地理位置、兵力部署、粮草情况一无所知,贸然袭击太过冒险。不如先派一队侦察兵摸清敌情,再制定作战计划。”
“段总兵莫不是在说笑?”
宋袭野猛地一拍桌子,怒视着他:“鞑靼南下已有半月,宣同府、阳和卫、柴沟堡皆失守,就是因为当地驻军犹豫不决,不敢正面迎敌,这才导致鞑靼气焰越发嚣张,觉得我们只敢守,不敢攻。
明日我亲自率军出征,势必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众人皆被宋袭野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尤其是大同总兵徐大力,更是脸涨得通红。
虽说宋袭野这番话说得直接且不留情面,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半个月来,徐大力的军队的确是谨慎万分,不敢贸然出击,生怕自己中了鞑子们的诡计。
好不容易等来朝廷的援军,却先被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番。
徐大力顿时觉得自己一张老脸没地方放了,只能讷讷站在一边。
大帐里鸦雀无声。
贤王这时开了口,声音沉稳:“段总兵所言有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们如今对敌军一无所知,贸然进攻只会让士兵们白白送死。不如先派两队侦察兵,分别探查鞑靼的大营与粮草所在地,待掌握情况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