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宁一手拎着茶叶、一手拎着糕点,满心欢喜地走出皇宫时,却见郭允厚正站在午门之外来回张望。
望见江宁的身影,郭允厚赶忙连喊带跳:“侯爷!
侯爷!
这儿呢!
在这儿呢!”
江宁闻言有些疑惑,快步走过去,笑道:“老郭,别喊了,本侯还没老眼昏花。
你不回衙门办公,在这儿干嘛?”
郭允厚瞅着江宁手上的茶叶和糕点,顿时双眼放光,笑道:“侯爷呀,陛下又给您赏赐了?”
江宁赶忙把糕点和茶叶往身后藏了藏,说道:“陛下随便给了点糕点和茶叶。
老郭,你有啥事?”
郭允厚嘿嘿一笑:“好事啊!
大伙儿都在醉仙楼呢,就等您了。”
江宁疑惑道:“老郭,什么情况?”
郭允厚一把拉住江宁的袖子:“侯爷,魏公公做东,不吃白不吃,赶紧的!
去晚了,咱俩就只剩残羹剩饭了。”
江宁满心纳闷,暗道这老魏搞什么名堂,好端端的怎会在醉仙楼摆席?
却还是被郭允厚火急火燎地拉到了醉仙楼,一路直奔二楼雅间。
推门而入,只见五军都督府的邓文明、秦良玉、曹文诏、赵率教,内阁次辅袁可立、温体仁、吏部尚书杨鹤,还有坐在一旁的老魏。
见江宁进来,众人赶忙起身相迎。
江宁略带疑惑地看向老魏,问道:“魏公公,您今儿个这是唱的哪出?”
老魏还没开口,一旁的袁可立便笑道:“侯爷勿怪,是老夫让魏公公宴请诸位的。”
江宁耸了耸肩,顺势坐下。
袁可立脸色凝重起来:“诸位都是自己人,老夫也就不绕圈子了。
今日御前会议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
侯爷提及尽快出兵剿灭辽东建奴,陛下从大局出发,怕贸然出兵影响境内局势,这本无可厚非。
但那么多同僚顺着陛下的话反对出兵,若是政见不合,尽可坐下商议,可今日他们反对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这已不是政见之争,而是形成了文武之争。
说到底,无非是清流党不成气候后,咱们这些人又开始了内斗。”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辽东建奴的危害,远比朝中诸多同僚想的更严重。
从萨尔浒之战到如今,我大明折损了多少兵马、耗费了多少钱粮、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将建奴围困在辽东?
若是不能尽快剿灭,一旦让他们恢复元气,再赶上朝堂文武相争,辽东的大好局势必将毁于一旦,大明境内也会受其波及,甚至可能葬送诸位这些年倾尽心血打造的中兴局面。”
“所以老夫才鼎力支持侯爷尽快出兵扫平辽东建奴。
今日御前会议,还是陛下以御驾亲征为由,才把那些反对的同僚压下去,恐怕接下来他们还会趁机作梗。
老夫身为内阁次辅,既盼着朝廷尽快出兵,也不愿看到好不容易的君臣同心再变成文武相争,便让魏公公请诸位过来。
在座的诸位都是大明忠贞之臣,老夫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助侯爷尽快出兵。
若是必要,甚至可以将那些唱反调的官员调出京城。”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皆神情凝重。
老魏更是拍着桌子骂道:“他娘的,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干!
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就剩一个辽东建奴了,这群遭瘟的文官竟在关键时刻拖后腿!
咱家稍后就去找他们‘掏心掏肺’聊一聊!”
这时,温体仁叹了口气:“袁阁老所言甚是。
说到底,是这些年大明连年征战,武将地位一路水涨船高。
从平定西南土司,到收复河套、缅北、缅南、新罗等地,立下功劳的将领都被陛下封了爵位,新一代年轻将领也开始独当一面。
接下来大明还会有大战,到时候陛下势必更加倚重武将,册封更多爵位。
今日这么多同僚反对侯爷出兵辽东,就是怕武将彻底压过他们,让他们没了翻身之日。
这是人心使然,虽无可厚非,可本官怕文武之争愈演愈烈,拖垮如今的中兴局面。”
邓文明闻言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杨鹤猛地站起身:“别人本官不好说,但本官一定坚决支持侯爷出兵辽东攻打建奴,之后再打倭国,今后侯爷想打哪都成,本官全力支持!”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皆愣住了,这位杨大人啥时候成了好战派急先锋?
只有杨鹤自己心里嘀咕:与其让江侯爷在京城折腾,不如让他去外边祸害别人。
紧接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甚至,连内阁首辅孙承宗都被列入了“打击范围”。
看着眼前的局面,江宁眉头微皱,暗自叹息: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争斗,朝堂更是如此。
众人讨论许久,见江宁一直默不作声,老魏急了:“侯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在众人注视下,江宁笑道:“诸位,说到底无非名利二字。
武将领兵征战、开疆拓土可获爵位,爵位能传子孙。
但我大明朝有祖制‘非军功不得封爵’,开国至今,文官封爵的例子少之又少。
这便导致从土木堡之变到如今,朝堂文官大多是得过且过,不愿朝廷轻易开战。
毕竟一旦开战文官就要筹备粮草、负责后勤,打赢了武将能封爵,文官却得不到多少赏赐,打输了还得一起背锅,长此以往,自然没人愿意支持开战,毕竟出力不讨好。”
袁可立、温体仁、杨鹤三人皆陷入沉默,毕竟江宁说的是事实。
这时郭允厚却不乐意了,赶忙开口:“侯爷,您也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文官啊!
老夫就非常支持开战,毕竟一旦开战,咱们就能去‘抢劫’,收税哪有抢劫来钱快?”
江宁如遭雷击,片刻后一脸严肃道:“老郭,你这思想觉悟确实高的,可惜不是所有文官都能像你这样。”
听着江宁夸奖自己,郭允厚瞬间昂首挺胸,满脸骄傲:“侯爷过奖了,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
江宁闻言彻底无语了,转而看向袁可立,笑道:“袁阁老,您想封爵吗?
只要您点个头,本侯立马给您安排。”
袁可立直接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道:“侯爷,咱们在谈论正事,您能别开玩笑了吗?”
江宁故作不悦道:“看来袁阁老是不想封爵呀!”
说着又看向温体仁,“老温,你想不想封爵?
只要你点个头,本侯就帮你铺路。”
温体仁满脸震惊,沉思片刻后,满脸不敢置信地问:“侯爷,您的意思是……”
江宁点头笑道:“刚才大家走后,陛下单独留下了本侯。
本侯在陛下面前据理力争,说文臣武将应当一视同仁。
武将在前线流血拼命,文臣筹备粮草、负责后勤也不轻松,双方缺一不可。
经过本侯一番据理力争后,陛下终于同意,今后大明文官也可封爵。”
袁可立、温体仁、郭允厚、杨鹤四人皆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本只想让江宁尽快领兵去辽东收拾建奴,没曾想江宁反手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郭允厚更是激动得上蹿下跳,拽着江宁的袖子反复确认,得到肯定答复后哈哈大笑:“陛下英明!
侯爷,您看以老夫这些年的功劳,能封个什么爵位?”
江宁冷哼一声:“老郭,你这些年干了多少缺德事,自己心里没数?
要不是陛下护着你,弹劾你的折子都能把你淹死了。
想封爵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你已向陛下讨了随军出征倭国的差事,至于能封什么爵,就看大军攻陷倭国后你的表现了。”
郭允厚双眼放光,赶忙点头。
江宁又转向袁可立,正色道:“袁阁老是内阁少有的军事大才,年后出兵剿灭辽东建奴,本侯希望您能随军前行,为大军出谋划策、负责后勤。”
袁可立顿时激动起来——江宁这是明摆着给自己铺路,他赶忙起身端起酒杯:“多谢侯爷!”
江宁再看向温体仁:“老温,按先前讨论的,河套那边也得出兵,到时候就由你去负责。
不过这段时间,你得多跟着袁阁老学学,你虽有过目不忘之能,可行军打仗光靠这个不可够。”
温体仁赶忙起身举杯:“多谢侯爷!
这段时间下官一定跟着袁阁老好好学习!”
这时,邓文明也站起身笑道:“诸位,今后咱们当守望相助、同舟共济,辅佐陛下打造中兴盛世!”
众人皆举起酒杯,连老魏都满脸笑意点头。
随后众人推杯换盏,气氛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袁可立与温体仁起身告辞,杨鹤与郭允厚也紧随离开。
他们要赶紧给其他文官透风声,避免再次上演文武相争。
等文官都走后,江宁看着面前的邓文明、秦良玉、曹文诏、赵率教,站起身端起酒杯:“邓侯爷、秦侯爷、老曹、老赵,这杯酒,本侯权当向你们赔罪了。”
说罢一饮而尽。
在场几人皆满脸疑惑,邓文明问道:“侯爷,您这话啥意思?
我咋听不懂?”
江宁叹了口气:“邓侯爷是宁河王之后,可谓一路见证了大明勋贵的荣辱兴衰。
从大明开国至今,无论是开国六王、淮西二十四将,还是后来太宗靖难后册封的四位公爵、十七侯爵、三十伯爵,再到如今这局面,您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