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雪云，给王妃娘娘请安。”
谢令仪扫了一眼她的穿戴，行礼时踉跄的身姿，在心里忍不住想道，“这位还真是身残志坚。”
见谢令仪并不叫起，雪云有些疑惑。
这位王妃娘娘的性格，她大概也是摸出来了，喜欢“家和万事兴”，喜欢“以和为贵”。
说的好听点儿呢，这是宽仁大度。
说的不好听了，这就是怯懦，自己立不起来。
雪云知道她今日有些操之过急了，但并不慌张，反而有些有恃无恐。
殿下体恤下人，身为王妃，她谢令仪又岂能违逆殿下的意思，更何况，她是孝仁皇后还在世时，亲自挑选给殿下的。
莫说通房侍妾，便是侧妃之位，她也配得上。
萧衍低沉的声音自后面传了出来，雪云的脸有些发烫。
她倒希望王妃今日能发作一场，最好是当着殿下的面闹一闹，让殿下知道王妃也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安分，懂事，贤惠。
……
这厢雪云想入非非，已经安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
谢令仪拨弄着水里的花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萧衍的吩咐，“什么时候？那臣妾也想去。”
萧衍已经换好了衣衫，隔着放下来的软纱，他的身姿愈发挺拔。
“并州苦寒之地，这几日又不太平，你就别去了罢？”
谢令仪不愿意，关于弟弟下落唯一的线索，就指向并州，她不能不去。
“表哥向陛下讨了恩典，要去接外祖父他们回琅琊，臣妾也想跟着去，权当替我母亲尽孝了……”
谢令仪说的是实话，她不知道表哥王瑄是怎么求的皇帝，最终皇帝应允了，饶恕了外祖父一家。
外祖父他们流放在并州之外的矿场。
谢令仪此去并州，除了寻找谢怀瑾的下落，也想去看看外祖母。
前世，她好不容易才在宫里斗到了贵妃的位置。
按照宫规，身为四妃之首，皇帝必然会推恩她的娘家人。
她想着借此机会，求皇帝放外祖母他们回家。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还不等到圣旨抵达并州，外祖母他们就出了意外。
并州地动，许多矿场都坍塌了，一时间死伤无数，尸骸遍野。
外祖母他们也被活活埋进了矿洞。
附近州郡调了军队赈灾，连挖了一个月，只挖出了外祖母的一支素银发簪。
等染血的发簪送至宫中，谢令仪当即就晕了过去。
皇帝难得对谢令仪多了几分怜爱。
连着半月都宿在她的雎鸠宫，平日里更是赏赐不断，一时间她成了问鼎后位最有力的人选。
为了弥补对谢令仪的亏欠，皇帝还大肆封赏了琅琊王氏和长宁侯府。
白白便宜了那些贱人。
谢令仪一想到长宁侯府踩着她的血泪往上爬，心里就恶心的要命。
“殿下要务缠身，臣妾自然不敢打扰，不如就让臣妾先行一步，如何？”
算算时间，那场惨绝人寰的地动在三年之后。
这次真的来得及，只要她找到了怀瑾，接回了外祖母，母亲的在天之灵，想来也能安息了。
“倒不是这个原因。”
并州……
一谈起并州，萧衍心里就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
奈何谢令仪意志坚决，他也不好拦着，只能静观其变了，“我是奉了父皇密旨，要去并州查案，一路风餐露宿的你也吃不消，这样罢，我先行一步，你带着人随后再来。”
“好，臣妾都听殿下安排。”
谢令仪不想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同萧衍闹的不愉快。
说到这个，眼前可还有一个细枝末节，等着她处置。
谢令仪看了看雪云，理所当然地吩咐道，“还愣着作甚，伺候本宫沐浴啊。”
雪云答应了一声，有些迟疑地挪了过来。
雪云面色不快，答应地也很勉强，想来并没有做过这等伺候人的活计。
谢令仪心里有些好笑，萧衍是真把这位当主子供着了。
雪云踌躇着取了一片柔软的棉布。
在水里浸了浸，就要往谢令仪头上淋去。
“蠢货！”
谢令仪低声骂了一句。
萧衍说话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霎时间，里里外外都安静了下来。
雪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谢令仪淡淡瞥了她一眼，“春棋没告诉你，本宫沐浴时的顺序吗？”
雪云一脸委屈地抬起头，眼底藏着深深的耻意。
谢令仪沐浴时，喜欢先湿了发尾，再慢慢往上梳洗，先弄湿发顶，会让她觉着很不舒服。
不过这倒不是她小发雷霆的缘由。
她只是纯粹地，在给雪云找茬而已。
雪云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等回过神儿，她就发现了谢令仪今日是故意要刁难她了。
“娘娘恕罪，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您切莫再因为奴婢的蠢钝，气坏了身子……”
趁着萧衍还在，雪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雪云哭的投入，哭的忘情，却并不刺耳。
细细的，哀哀的，比唱戏的还要好听。
看地谢令仪都心软了。
雪云单薄的身体一抖一抖的，这样娇弱的身躯，最能激发起男人心底的保护欲。
谢令仪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着萧衍的方向。
伺候了萧衍十多年，他对雪云就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
谢令仪面无表情地开口，“哭什么哭，既然知道自己蠢钝，就更要向他人虚心请教才是，莫不然，本宫的栖云苑可容不得你……”
雪云哽咽了一声，十分委曲求全地认错道，“是，奴婢会长记性的，奴婢知错了，求王妃娘娘责罚。”
谢令仪搅了搅已经变温热的水。
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水凉了，去换水。”
“是……”
雪云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出去准备了。
转头看萧衍，他还在。
谢令仪见他不说话，主动开口道，“这雪云毛手毛脚的，依臣妾看……她半点儿都不及春棋几个。”
萧衍“嗯”了一声，并未对谢令仪的言论发表任何意见。
“哦对了，听说雪云还是修文殿出来的，她这般粗笨，殿下留她做什么？闲来无事找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