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见林雨在自己脸上打量，有些无奈的抬手点了点林雨的额头，随后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彻底融合的条件，是想看看您的伤疤。”
“我告诉他令我难以释怀的…”三日月宗近屈起指节，指背擦着林雨的脸侧滑下，这次倒是没有挑开林雨的衣领，林雨绷紧的神经也一松，三日月宗近隔着衣服点在那疤痕本该在的地方。
“这里。”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也落在那里，似乎想通过凝视，看破林雨画皮的伪装，林雨无奈，她拍开三日月宗近的手，自行拉开了些许衣襟，露出锁骨处，那里的画皮慢慢变淡，那从脖颈顺延至锁骨的疤痕就显露出来。
三日月宗近露出愣怔的神色，他温凉的手触碰上去，力度小心。
林雨观察三日月宗近的神色，她不希望三日月宗近再哭了，美人落泪固然好看，但她不希望三日月宗近是因为这种事情落泪，那让她很不自在。
所以，下次在三日月宗近的茶水里兑芥末吧，他看没看出来都得给她喝下去。
三日月宗近偏过头，似不忍再看，林雨就无情的再次拍开了三日月宗近的手，再度整理好衣领。
怎么说呢，她觉得三日月宗近也挺厉害的，略施小计，就拉低了她的羞耻下限，滴两滴眼泪，让她忍住本能没把三日月宗近扇开。
“他现在被你彻底吃掉了吗？”
林雨垂着眼，整理着衣领，夜黑风高，孤刀寡主，衣衫凌乱，林雨只能庆幸这儿是二号本丸，但凡是一号本丸，现在草丛里应该已经路过了若干刀剑男士了。
头顶覆盖上一个有些温暖的手掌，那温暖在褪去，林雨略瞪大眼睛。
“受委屈了啊…”
一声飘渺的叹息，宛若从神坛上飘下，又彻底远去，林雨吸了吸鼻子，这句话大抵是那位三日月留给自己最后的一句话了。
所以说，三日月宗近这种刀，最狡猾了。
“呜…”
林雨略微哽住，她擦了擦干涩的眼尾，才意识到现在自己已经是鬼魂，可她莫名喘不上气。
三日月宗近平静的看着林雨，他收回了手，那属于第二位三日月宗近的意识彻底融入到了他体内，那位三日月宗近的记忆也被他融合，他心底滑落飘雪般的叹息。
他的姬君，总是受了很多委屈，在他们无法帮到的世界，以无数惨烈的代价在成长。
可终究，还是个孩子。
不管她表现的多么成熟稳重。
…唔。
三日月宗近指节抵着下唇思考，回本丸后再给那些小辈刀一些教训吧，至少要调教的足够乖巧，再允他们来主公面前。
——已经被陆奥守吉行挨个打进修复池的一号机们背后一凉。
…
三日月宗近突然看向黑暗中，在极近的距离下，林雨微微散发着光晕的灵魂他看得清晰，但再远一些，他便看不清了。
可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人。
林雨也知道那里有人，但她装作没有，至少在对方不主动走出来前，她不会去搭理。
尤其当那人影走出来时，在昏暗的月光下，小天狗有些紧绷扭捏的缓步走出，他的目光在林雨和三日月宗近之间逡巡一圈，沉默无言的低着头。
林雨看过去，眸光清且轻：“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吗？”
小今剑双手背在身后，脚下没有穿着那双似乎除了他没有人能轻易驾驭的高脚屐，软白的足摩擦在白沙中，抓紧了细碎的沙砾。
他小心抬眼看向林雨，水红色的眸子闪烁不定，夜色遮掩下看不出那水红正在逐渐加深。
“主人。”小今剑低声说，“我们要支撑不住了。”
林雨微微一愣，三日月宗近无意识抓紧了膝盖上的布料。
刀剑男士的融合，在两振分灵都已有灵的情况下，只能存在一个，曾经今剑的特殊是因为双方的势均力敌，纵使小今剑更单纯些，没有大今剑那么深的阅历和心思，可他的等级比二号今剑更高。
若是寻常，或许他们会一直维系下去，因为他们互相的执念都联系着各自的本丸，不管是大今剑还是小今剑，都以为自己会被抛弃，成为被抛弃的一方。
但是林雨——她最后居然是全都要。
她，从未离开。
她说过很多次。
——她从未离开。
两个今剑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林雨早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决定接纳所有的刀剑男士。
她所在意的前提只不过是：她的，刀剑男士。
她的，狐之助。
………
“姬君。”
“谢谢您。”
“还有，对不起。”
今剑有些难过，他放任了另一个自己对审神者做出许多过分的事情，虽然他也无法掌控另外一个意识，事情并不完全是他的错。
他对着林雨笑了笑，淡淡的樱花虚影自身上飘散，啪嗒一声闷响后，一柄精致的短刀落在了地上。
林雨看着那柄短刀，神色复杂。
她问三日月：“我再次唤醒这柄刀，睁开眼的会是谁呢？”
三日月宗近收回视线：“…恐怕是那位拥有完全之姿的今剑。”
“姬君莫怕。”三日月宗近起身，他将那柄短刀拾起，行至林雨身前，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他是您的今剑。”
“今后，可以彻底被您使用了。”
“您驯服了一柄虚假的付丧神。”
林雨收起了那柄今剑。
“那就给他一点惩罚吧，”她没有选择立刻唤醒今剑，“暂时，只允许他作为我的护身刀，不予他显形。”
三日月哑然失笑：“这是惩罚还是奖励啊？姬君您可真是…”他笑的眉眼弯弯，“总在奖励我们。”
林雨满头问号。
“我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不给他显形，”林雨一脸严肃，“我还会封闭他对外界的感知，对待他和对待一个普普通通的刀剑一样。”
三日月宗近含笑点头：“嗯，真好啊，真令人羡慕。”
林雨语塞，她拧眉，搞不懂三日月宗近的思维逻辑：“我还会拿他削苹果，撬螺丝，削铅笔…”
“嗯…哦～”三日月宗近继续点了点头，“姬君，您认为一个刀具被制作出来的作用是什么，才会不让一个刀具变成废物和观赏品？”
“是被使用呢。”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道：“真可惜，太刀不能拿来削苹果，削铅笔，撬螺丝。”
“短刀居然刚刚好。”
林雨，彻底沉默了。
该说真不愧是刀剑男士吗？思维逻辑……毫无毛病！
摩挲着袖袍下藏起的短刀，林雨再次叹息，这一时兴起的夜游，便让她就此失去了两位刀剑男士，也获得了两位刀剑男士。
他们。
放下了啊。
“明明我才是女鬼。”
但因为释然而消散的，却先是她的刀。
“三日月宗近，不必羡慕。”
林雨笑着回答三日月宗近，“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会挥舞你们所有。”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