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微微颔首，神情淡然，继而清了清嗓子，语气沉稳地问道：“莫神医，你不在太医院当值，也不去为民解忧，却在此处鼓弄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究竟意欲何为？”
莫之瑶抬起头，轻声答道：“回禀太妃娘娘，妾身并非玩闹，而是在推广新产品。这些都是妾身亲自研制的护肤与彩妆之物，专为女子养颜、美容所用。今日趁诸位夫人、小姐齐聚一堂，特来展示一二，让大家知晓其效用与便利。”
太妃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推广？这是何处的俚语？本宫从未听闻，这‘推广’是何意思？”
莫之瑶连忙欠身解释道：“回娘娘，‘推广’乃是……向众人介绍、宣扬之意。妾身的意思是，将自己精心研制的好物展示给大家，让诸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明白这些物品确实有用、好用，将来若在京城开设铺面售卖，也能有人知晓、有人愿买。”
“买？”
太妃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竟敢言‘买’字？你这是要在这皇宫禁地，当着诸位贵女的面，摆摊设铺，做起买卖来了？成何体统！”
莫之瑶心头一紧，连忙俯身跪地，双手举至额前，慌忙辩解道：“不不不，太妃娘娘息怒！妾身绝无此意！妾身所言之‘买’，是指将来若获朝廷恩准，设铺面，明码标价，公平买卖。今日之举，不过是以物示众，博诸位一笑，也让大家提前知晓妾身所研之物……”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原本安静的花园瞬间炸开了锅。
原来这些夫人小姐们刚才都是被“免费送礼盒”吸引过来的。
拿了好处，又见莫之瑶讲得新鲜，才停下脚步听她说几句。
起初只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态，想看看这位传闻中的“侯爷心上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谁知她开口说的竟是“产品展示”“客户反馈”一类的市井商言，让这些出身高贵的夫人小姐们顿感不适。
她们原以为这些东西不过是莫之瑶闲来做的小玩意儿，顶多算个才女的游戏之作。
像什么香粉、胭脂、护手膏，不都是闺中女子常制的小玩意？
从前也有才女写诗制香，流传一时。
谁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可谁也没想到，她竟是准备拿出去卖钱的？
这一念头一出，全场气氛骤变。
这下大家脸色都变了。
高贵的脸庞上浮现出鄙夷与嫌恶，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平日里出入宫闱，讲的是诗书礼乐，谈的是风花雪月，怎能容忍一个女子在这等庄严之地推销商品？
“我的天，宫里也敢做生意？成何体统！”
她手中的团扇猛地一合。
“真是穷疯了吧，连这点钱都要挣？”
在她看来，堂堂侯爷宠爱的女子，竟要靠贩卖胭脂谋生。
简直是丢了整个京城贵女的脸面。
“恶心死了！这是什么地方？是皇宫啊，能随便摆摊吆喝吗？还不快把她赶出去！”
“她到底是谁啊？听说是许侯爷看上的人？怎么这么没规矩，浑身一股市井味儿。”
在她们眼中，莫之瑶不再是什么才女、神医。
而是一个试图用小手段博取关注的市井妇人。
“我还以为许侯爷是因为她才情出众才动心，原来是个满脑子铜板的生意人！”
这句话一出，立刻引发一阵附和的笑声。
“唉，早知道就不该拿她送的东西，现在想想都臊得慌……”
一名原本笑吟吟接过礼盒的小姐，此刻脸色通红，偷偷把手里的盒子往袖中藏。
她的羞愧并非因为礼盒本身。
而是怕被人误会她贪图小利，沦为笑柄。
周围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难听。
平西王家的大小姐金佳宁满脸不屑，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她出身显赫，自幼受尽宠爱。
何时见过这等“低贱”的场面？
她转头对身旁的丫鬟芸香说：“这玩意儿谁稀罕？还回去，咱们府里啥都不缺。”
话音未落，金佳宁一把将手中的礼盒砸到莫之瑶脚边。
盒子落地时发出“啪”的一声闷响，盖子松动。
里面的小瓷瓶滚了出来，在青石板上弹跳两下。
她嗤笑着开口：“还你！还以为你多好心呢，送东西来讨好我们。结果呢？还不是为了赚钱？”
她这一闹，周围那些贵家小姐也纷纷有样学样。
有人犹豫了一下，见无人制止，便也学着把盒子丢了出去。
一个个把手里的盒子往地上扔，嘴里还不停地讽刺。
“早说啊，谁拿谁倒霉。”
“真恶心，堂堂神医沦落到卖这种便宜货，许侯府是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听说许侯要跟姜家和离，家里早就不行了，她肯定拿不到钱。”
一时间，莫之瑶的“贪财”竟成了侯府衰败的证据。
“神医？看着就像街头摆摊骗人的。”
“……”
讥笑声、议论声、脚步声混成一片。
原本送出去的好意，一下子全变成羞辱砸回了莫之瑶脸上。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想要弯腰去捡那些被丢弃的盒子，却又不敢动。
怕一低头，眼泪就会落下。
“你们误会了！我做的都是高档美容和彩妆，现在只是给大家做展示用的样品！”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努力保持镇定。
她不是为了赚钱才来做这些的。
她是为了推广女子护肤的理念，为了让更多的女子不必再用劣质香粉伤肤。
可没人听她说什么。
那些贵女们早就不耐烦了，转身就走，连个正眼都不给。
莫之瑶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望着满地狼藉。
怎么一下子就全砸了？
明明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为何会走到这般田地？
她本来以为，这些夫人小姐们一见新品肯定抢着要，争相购买，甚至不惜加价预订。
哪想到会变成这样？
不仅无人问津，反而个个冷眼旁观，脸上带着不屑。
这时，太妃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她转头对姜菀菀说：“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莫之瑶这才注意到，姜菀菀一直安静地站在太妃的身后。
她不知从何时起便站在那里，也不知已经看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