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仁厚，你们管不好事她也不忍心罚你们去庄子上干活。”
“那我来当这个坏人。”
“在我这儿，好好做事就没事，做不好，那就对不住，庄子上正缺人呢。”
她语气轻缓，可“庄子上”三个字却像冰锥刺进人心。
谁都知道，庄子上不是养老的地方，是流放犯错奴仆的苦寒之所。
一年到头吃粗粮咸菜，苦不堪言。
众人连忙磕头表忠心。
“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偷懒！”
“小的们绝不敢辜负小姐信任！”
……
她回了房，烟凌忍不住抱怨。
“小姐何必自己出面做恶人？说到底，错又不在您。”
“您替夫人收拾烂摊子，还要背上冷酷的名声，实在不值当。”
姜菀菀看了她一眼。
“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夫人，也是钧哥儿和莉姐儿的亲娘。”
“要是她没了体面，这两个孩子以后怎么做人？”
她声音轻得像在自语。
“一个主母若在府中失势，连奴才都能踩上一脚，孩子们在府里说话还有分量吗？将来婚事、前程，谁还会高看一眼？”
烟凌若有所思。
“那您明天真要陪夫人去杨府？听说那几位都不是好相与的，小姐您怎么应付？”
她拧了帕子给姜菀菀擦手，语气中满是担忧。
“杨三太太最会颠倒黑白，齐二奶奶又爱耍心机，您孤身前往，万一她们联合起来欺负您年轻，岂不吃亏？”
姜菀菀摇头：“要是我不去，她们肯定还会设局坑人。”
“可我要是拦着夫人不让她去玩，她们背地里嚼舌根，说咱们国公府连个赌局都输不起，那名声可就更难听了。”
她轻轻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国公府不怕输钱，但怕被人传成胆小怯场、输不起。那才是真正的折辱。”
烟凌低头：“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烟凌忽然明白。
姜菀菀所做的每一步，都不是为了逞强，而是为了守住这个家。
姜菀菀又说：“对了，明天去杨府，还得带一个人。”
烟凌立刻会意，转身快步朝后院走去。
第二天一早，成氏便起了个大早。
她在一家老字号挑选了三匹上等的云锦。
接着，她又在隔壁一家成衣铺里买了几件新样式的衣裳。
正当她的马车穿过一条石板小巷时，一个小厮拦下了她的车驾。
那小厮陪着笑脸。
“国公夫人，您可算让我给等着了！我家夫人说，今儿来了个远房亲戚，想凑个牌局解解闷儿，特意托我来问问您，要不要一块儿玩玩？”
成氏缓缓撩起车帘的一角。
她语气里透着几分为难。
“昨儿个牌桌上手气实在不好，输得厉害，连底儿都快翻出来了。这会子哪还有心思去碰牌？不去了，不去了。”
小厮连忙弯腰赔笑。
“您放心，今儿这局可不一样！那亲戚是乡下来的，压根儿不懂这些讲究，正好缺个懂行的带着她玩两把。我家夫人说了，就等您这样有经验的去掌局呢，保准让您把昨儿输的都赢回来！”
成氏依旧坐在车内，似在权衡。
小厮见状，又急忙添了一句。
“哦对了，乡下今儿刚送来了几筐活鱼，还在桶里蹦跶呢！我家夫人想着您最爱吃这口鲜货，派人直接送到您府上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成氏听罢，终于微微一笑。
“这哪好意思……杨夫人也太破费了，光是送鱼还不够，还得搭上人情，叫我怎么好心安理得地收下？”
小厮连忙摆手。
“哎哟，您这话可就见外了！我家夫人说了，有了好东西，自然要和您一起尝尝，，何必分什么你我？再说您平日里也没少照应我们家，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成氏被这番话说得心中熨帖，终于点了点头。
“那……既然杨夫人这般盛情难却，我就去一趟吧，陪她坐坐也好。”
小厮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快！带路的赶紧上前，国公夫人这就动身了！”
到了杨府门口，杨夫人早已亲自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等候。
杨夫人立刻迎了上来。
“哎哟，国公夫人您可来了！我在这儿盼了大半天，茶都喝了几盏，就怕您路上耽搁了，连心都悬着……”
可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成氏身后，竟还跟着一位美人。
杨夫人怔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回神。
“这……这位是……哪位小姐？”
成氏轻轻挽住那美人的手臂，语气从容而亲切。
“这是我府上的大姑娘，前些日子一直在别院养病，今儿才回城。正好陪我去街上买了点首饰衣裳，刚回府，您那边就派人来催了，我就索性带她一块儿来了。”
杨夫人回过神来，她声音压得低低的。
“是不是……之前和许家分开的那位？”
成氏一听，顿时脸色一变。
“小点声！你疯了吗？这话怎么能说得这么直白？”
杨夫人被这一拉吓得心头一跳。
她连连点头：“哎呀，是我嘴快了，口无遮拦，您可别见怪。”
说着，连忙殷勤地请两人进府。
姜菀菀神色如常，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身边跟着四个贴身丫鬟。
后头还跟着四个粗使丫头。
姜菀菀出门的这番气派，直接让杨夫人愣在了原地。
她心里直咂舌：这哪里是来做客的姑娘？
这分明是哪家贵夫人驾临！
再瞧瞧姜菀菀身上穿的、戴的，那点子富贵气扑面而来。
杨夫人越看越心惊，腿肚子直发软。
姜菀菀身上随便拿出一样，都够普通人家几辈子挣的。
想到这儿，杨夫人脸上的笑容都不由得变得僵硬又谄媚。
“快，给姜小姐上最好的君山银针！再拿那套前些日子从景德镇订来的粉彩茶具，仔细着别摔了！”
……
一行人终于进了杨府。
杨家是经商出身，宅子比国公府小了一大圈。
姜菀菀打量了一圈，神色未变。
她在主位旁的绣墩上坐下，一举一动皆显教养。
成氏坐在她对面，一边给她斟茶，一边陪着笑闲聊。
寒暄几句后，茶水添了两轮，气氛渐渐松了些。
成氏见杨夫人迟迟不张罗牌局，开口问道：“不是说好要打牌的吗？怎么还不摆桌？”
杨夫人偷偷看了姜菀菀一眼，略显拘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