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里的空气粘稠而沉重，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浊流。我低着头，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穿行，尽量不引起任何注意。目光所及，尽是挣扎求生的痕迹：摊贩警惕地看守着寥寥无几的货物，眼神浑浊的瘾君子蜷缩在角落，身体经过机械改造的人发出轻微的伺服马达声，拖着残躯挪动。这里是被遗忘之人的聚集地，是壁垒光鲜外表下溃烂的伤口。
我需要信息。关于这个壁垒，关于它的统治者，关于那支被驱逐的车队，以及……任何可能与“火种”或“守夜人”相关的蛛丝马迹。
在一个散发着劣质酒精和呕吐物气味的拐角，我看到一个挂着破烂鸟笼的摊位。笼子里没有鸟，只有一个不断闪烁、发出滋滋杂音的旧世界收音机部件。摊主是个独眼的老头，脸上布满疤痕，正用一把精细的小镊子拨弄着一块复杂的电路板。
这种地方，往往是信息的集散地。
我凑近摊位，假装对一块锈蚀的芯片感兴趣。用尽可能中立的语气低声问道：“刚来。外面那支车队，是什么人？”
独眼老头头也没抬，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贸易联盟’的鬣狗。想来啃两口硬骨头，结果崩了牙。”他抬起那只完好的眼睛，浑浊却锐利地扫了我一眼，“生面孔。从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壁垒……不欢迎外人？”
“上层的老爷们只欢迎一种东西——有用的东西。”他敲了敲手中的电路板，“要么你能修好他们搞不定的老古董，要么你能带来他们想要的硬货。要么……”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你就得像我们一样，烂在这下面，当他们的垫脚石。”
“他们想要什么？”
“谁知道？能源？武器？还是那些早就埋在土里的旧世界秘密？”老头不耐烦地挥挥手，“不买东西就滚开，别挡着老子发财。”
我默默放下芯片，转身融入人流。老头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壁垒等级森严，上层掌控资源，底层自生自灭。而那支“贸易联盟”的车队，似乎是外部一个有一定组织、但被壁垒排斥的势力。
我继续深入锈带，耳朵捕捉着零碎的对话。人们谈论着配给品的减少，抱怨着上层巡逻队的粗暴，偶尔也会提及一些模糊的传闻——关于西边荒原上出现的“发光幽灵”，关于地下管道里传来的“怪声”，还有关于壁垒深处，那些被称为“档案馆”的禁地，据说里面藏着旧世界的真相。
“档案馆”……这个词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在一处相对安静的、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我看到几个孩子正在玩一种用瓶盖和铁丝做的游戏。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手法熟练，眼神里有着超越年龄的机警。我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用导线编织成的、形状奇特的护身符。
我走过去，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在乱葬岗捡到的那只金属丝蝴蝶。“这个，”我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换你脖子上的那个，怎么样？”
男孩警惕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那只做工精巧的蝴蝶，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他摇了摇头，紧紧捂住了胸前的护身符。“不行！这是‘管道老鼠’的标记！没了它，在下面会被吃掉的！”
管道老鼠？是指生活在更下层管道系统里的人？
“下面？比这里还下面？”我追问。
男孩用力点头，压低声音：“下面有……有吃人的东西！但也有好东西！只有‘老鼠’才敢下去！”他指了指远处一个被厚重铁盖封住的、不断渗出污水的井口，“从那里下去，但要小心‘清洁工’！”
他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和呵斥声！是巡逻队！
男孩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抓起他的瓶盖，一溜烟跑没影了。
我立刻起身，退回到阴影里。只见一队穿着统一制服、手持电击棍的壁垒守卫正粗暴地驱散着人群，检查着摊位，似乎在搜寻什么。
是找我吗？还是例行的镇压？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那个男孩提到的“管道老鼠”和“下面”，似乎是一条可能的路径。那个被封住的井口……
我压低身影，避开巡逻队的视线，快速向那个渗水的井口移动。井盖沉重，边缘满是油污和锈迹。我尝试着推动，它纹丝不动，似乎从内部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