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晚风带着公园草木的清香，掠过青野莲额前的碎发，却没能驱散他心头骤然升起的寒意。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血液瞬间滞涩，连呼吸都跟着顿了半拍。
几乎是本能地，他伸手向前，稳稳托住了即将栽倒的少女。
万雀单薄的肩膀在掌心下微微发颤，隔着柔软的布料，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
青野莲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万雀！”
这是怎么了？万雀的身体不是好转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难道说我刚才没有收住力真的打到她了吗？青野莲脑中一片混乱。
他慌忙低下头，视线扫过少女苍白的脸颊，那是一张精致得像瓷娃娃的脸，睫毛纤长浓密，此刻却紧紧闭着。
可就在他心头揪紧，准备送她去最近的医院时，那双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
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狡黠的笑意，，下一秒，少女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野莲一愣，随即悬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下，胸腔里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惊无险的庆幸像温水漫过心底，也有被捉弄后的无奈，唯独没有半分怒火。
他松开扶着万雀肩膀的手，抬起指尖，没有用任何力气的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责怪，目光却不自觉地放柔。
“胡闹。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吗？”
说完，他站起身，拿起放在长椅旁的手提式书包，转身朝着公园出口走去，故意没有再看万雀一眼，也没有等她，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决绝。
万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揉了揉被弹得微微发疼的额头，看着青野莲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慌乱。
她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拿“晕倒”这种事开玩笑，尤其是在她身体本就不好的情况下，肯定让青野莲担心坏了。
“青野哥哥，你等等我啊！”万雀连忙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青野莲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径直往前走，只是微微放缓了脚步。
万雀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眼眶渐渐泛红，鼻尖也酸酸的，心里又悔又急。
她想再喊一声，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突然，万雀的心头猛地一颤，她停下脚步，捂住嘴，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身体都微微蜷缩，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毫无血色，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浴衣的领口。
听到身后急促的咳嗽声，青野莲的脚步猛地顿住，之前刻意维持的冷淡瞬间土崩瓦解。
他立刻转身，快步跑回万雀身边，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里难掩担忧，砍人都不眨眼的眼中也变得慌乱。
“万雀，你怎么样？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去医院？”
万雀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用右手轻轻抹了一下嘴巴，抬起头，眼眶通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神里是愧疚和不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微微发颤。
“青野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开那种玩笑让你担心。
我……咳咳咳……以…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青野莲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泛红的眼眶，还有额头上未干的冷汗，青野莲后悔了，
早知道会这样自己刚才就不装生气了。
我真是个白痴。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轻轻擦了擦万雀嘴角的水渍，又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语气中以没有了之前装出来责怪和冷漠。
“以后绝对不能再开这种玩笑了，知道吗？
你的身体不好，每一次晕倒都可能有危险，我承受不起第二次惊吓。”
“嗯，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万雀连忙用力点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因剧烈咳嗽和慌张产生的泪珠也跟着掉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青野莲，小声地问道。
“那……那青野哥哥，你现在算原谅我了吗？”
青野莲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生怕惹他生气的模样，心里早就融化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
“嗯。”
“太好了！”
万雀瞬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喂，情绪不要这么激动。”青野莲赶忙提醒。
万雀欢呼一声，从青野莲的右边快步走到左边，伸出左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青野莲的身体微微一顿，指尖触到万雀微凉的掌心，那细腻的触感传来。
他没有拒绝，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两人并肩朝着万雀家的林中道场走去。
一路上，万雀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看过的轻小说内容。
“青野哥哥我跟你说，我最近在看我欢迎来到实力至上主义的教室。
里面的那个男主角绫小路表面看起来人机感十足，但其实心理活动十分的有趣。”
青野莲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句，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的手很小很冰冷，但被他紧紧握着，便渐渐有了温度。
他的视线又移向前方的道路，暮色渐浓，路灯次第亮起，心里渐渐变得平静而温暖。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林中道场门口。
道场的木门古朴厚重，上面刻着淡淡的木纹，门口挂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笼，照亮了门前的一小片区域。
“青野哥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万雀松开手，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不舍，“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还……还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知道了，快进去吧。”青野莲看着她，语气温和，“记得好好休息，别再乱跑了，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家里人。”
“嗯，青野哥哥再见。”万雀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道场，浅粉色的浴衣背影在灯笼的光晕里渐渐消失。
青野莲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才转身离开。
道场里，万雀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青野莲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透露出只有少女才能看懂的神色，像藏在云层后的星光，璀璨而动人。
可这份光彩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她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嘴角也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缓缓转过身，抿了抿嘴唇，抬起了自从擦过嘴后就一直保持握拳状态的右手，慢慢松开。
掌心上，赫然是一片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与她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触目惊心。
她看着掌心上的血迹，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背影单薄而落寞。
青野莲回到家时，屋内一片漆黑，没有开灯，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皱了皱眉，不对啊？这个时候家里怎么会没开灯呢？
“有人吗？”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他走到客厅，摸索着打开了灯，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客厅里空荡荡的，初音和萌香都不在，桌子上还放着早上他准备的早餐餐具，显然已经被收拾过了。
青野莲拿出手机，给初音发了一条消息。
“你和萌香去哪儿了？”
消息发送成功后，他等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有回复，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机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没有再管。
他的目光落在了露水紧闭的房门上，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经过下午万雀的安慰，再加上一路上的思考，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和露水把话说清楚，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露水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露水，你在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青野莲没有放弃，又敲了敲房门，“露水，我知道你没睡着，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依旧没有回应。
青野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门，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照亮了床上的身影。
露水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身体微微蜷缩，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显然没有睡着。
青野莲走到床边，轻轻坐在床沿，微光勾勒出她的侧脸。
青野莲看着她，眼神复杂。
“露水，对不起。
昨天在游乐园，我不该那样对你，更不该用那样的话伤害你。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的心意了，从你每天早起为我准备便当，到你为我做的种种，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不是不感动，只是我不敢回应，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们的关系……
不能越过那层界限。”
床上的露水身体微微一僵，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慢慢松动了一些，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哥哥……我只想听句实话。
你……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青野莲沉默了片刻，微光下，他的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最终，他轻轻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
“喜欢。”
露水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缓缓转过身，借着微光，能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
她看着青野莲，眼神里是疑惑和委屈。
“那哥哥为什么要拒绝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还是……还是因为我们是兄妹？”
这一次，青野莲沉默了很久，久到露水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是挣扎和无奈，他缓缓开口。
“其实……我不是原来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