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静安回娘家,跟母亲说了刘艳华的事情,也说了王琴的事。
母亲说:“王琴是活该,当年在你身上她作孽了,没有她那么做的,你都到医院给她赔礼道歉,你爸也找她爸道歉。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却不依不饶,非要把你送到拘留所待几天,她做损了!”
父亲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人死为大,我们别再这么说。”
母亲不高兴,觉得父亲是老好人。
母亲生气地说:“怎么不能说?当年你就差给她跪下了,她嘴上说得好好的,却背地里把静安送到拘留所,她太损了!
“静安前脚进了拘留所,她后脚就出院,能走能撂,啥脑震荡啊?她就是欺负我们,就是讹人!”
父亲不让母亲这么说话,母亲不搭理父亲,她跟静安在另一个房间说话,把门插上,不让父亲进来。
母亲说:“静安啊,做人得走正路,不能走歪路,你看王琴在你身上作孽了,咋样?咱不收拾她,自有老天爷收拾她!”
母亲又往门外看了一眼,冬儿在门外呢,母亲也不让她进来。
母亲说:“就说冬儿她爸吧,也在你身上作孽了,这回,他在监狱里待着吧,待一辈子才好呢。”
想到九光打自己那张狰狞的面孔,想到九光要掐死她,那一刻,静安有多么绝望啊。
母亲说:“静安呢,现在一切苦日子都过去了,剩下的就都是好日子。
“小侯是个好人,你跟他好好过。我前两天找先生给你们算了一卦,说你们能白头偕老,恩爱一辈子。”
母亲太为静安操心了。
静安没说话,因为她想到刘艳华。
这天晚上,静安领着冬儿回家的时候,二平打来传呼。
静安找到一个电话亭,在雪地里给二平打电话。
二平说:“静安,艳华走了,你知道吗?”
静安说:“我去看她了。”
二平说:“我半夜要去上货,静安,你能来陪我闺女住一宿吗?”
二平知道静安不打算让她去新楼,就想找静安来给女儿丽丽作伴。
静安领着冬儿,去了二平的服装店。
二平就住在店里的二楼上。
步行街红房子这一片都是二层楼,也叫二节楼。这里的楼房都是一楼卖服装,二楼住家。
二平租的二层楼靠后,租金不太贵。
步行街往前的二节楼,租金都贵。开着洗头房,洗脚房,KtV包房,经营什么的都有。
二平这里已经落下,但卖服装还行。尤其安城就二平一家卖大破烂,生意还不错。
静安买了两包零食,去了二平家。
二平的前门已经下了卷帘门。二平从二楼打开窗户,冲街道上的静安喊:“静安,从后门上来。”
后门,有一道露天的楼梯,铁的,窄窄的,上面还有残留的积雪,没有清理干净。
丽丽开门出来,一下子就把冬儿抱住。
两个孩子玩得挺好。她们在丽丽的床上一边吃零食,一边讲故事。
静安坐在二平的床上。
二平说:“艳华走的时候,来看我了,我就没有去送她。”
静安吓了一跳,吃惊地瞪着二平:“你说胡话吧?我听他们说,艳华最后几天,起不来炕了,怎么能来看你?”
二平说:“我做梦梦到她,是前天晚上,梦到艳华找我去陪一桌客人。那桌客人太能喝酒,我掀开包房的门帘,一看到那桌都是喝大酒的人,我就出来了,没上桌。”
静安不相信:“二平,你别吓唬我。”
二平表情凝重:“真的,是做梦,你害啥怕?当时我还琢磨呢,长胜都是木头门的包房,怎么还是门帘呢?
“好像回到两年前的事情。我醒来也纳闷儿,艳华不是没动静了吗?怎么忽然来找我?”
二平做梦是前天晚上的事情。
前天晚上,大概是艳华咽气的时候。
静安和二平聊了很久。
二平说:“我也想好了,消停地做点生意,赚点小钱,能养活我和闺女就行,再也不干别的了。”
二平跟静安一样,她能干,能吃苦,还节俭,就是偶尔占点小便宜。
静安深有感触:“我们都要好好的,再也不能出事——”
两人都想到了被毁容的宝蓝。宝蓝再没有什么消息。
二平说:“你放心吧,咱俩要好一辈子,我现在生活也好多了,那个旅店租出去,一年能回来一些钱,就够我租这个两层楼。这样的话,店里一天挣多少都归我自己——”
静安问二平找没找对象,二平说找了一个,就是来他这里买衣服,衣服后来没买,但跟二平处了对象。
男人和妻子没离婚,妻子在深圳做保姆,孩子上高中了。
静安纳闷:“这男人的妻子去深圳做保姆,他在家里还找别的女人?对得起他妻子吗?”
二平笑了:“她媳妇一门心思想赚钱,去深圳四五年了,一直在那面做保姆,挣得可多了。两人早就没感情,说等孩子大学毕业,他们就离婚。”
静安也没再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影响不了任何人的路。
静安跟二平说,她元旦那天结婚,请二平去喝喜酒,二平笑着答应,还说要送给静安一个大礼。
晚上十点多钟,冬儿和丽丽已经睡下,静安也困了,很疲惫。
这时候,二平也准备好了要出门。门外,忽然传来汽车的车笛声。
二平接到电话,男朋友开车来接她,送她去城北火车站。
二平从后门走的,前面下着卷帘门。
二平走了之后,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两个孩子轻微的鼾声。
二楼的窗子上是一块牌匾,不知道写着什么。对面洗头房的灯光照在玻璃上,还隐隐地听到歌声。
静安本来困了,但二平走了之后,她却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以往,静安也有睡不着的时候,但是折腾一会儿,她也就睡了,可这次她却一直睡不着。
后来,她又感觉到冷,把被子裹紧自己的身体。又下了床,把自己的大衣拿过来压在被子上,可她还是冷。
她想喝一口热水,黑暗中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面上发出咣啷一声。
终于摸到暖壶,可暖壶里是空的。
静安重新回到床上,又冷,又渴,还睡不着,心里就很焦虑。
第二天,她还要上班呢,已经请了一天假,第二天不能再请假。
她从床上爬起来,做了二十多个仰卧起坐,感觉到身体上热了,也疲惫,这回躺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