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来,是丽丽和冬儿把静安叫醒的。静安睁开眼睛已经7:00多了。
她感觉到身体很沉,头很大,眼睛发胀,浑身难受,好像没睡好,又好像得了一场重感冒。
她支撑着,领着两个孩子到外面吃了油条,喝了豆腐脑,送两个孩子上学。
去单位的时候,她浑身那种难受的感觉更严重,她知道自己这是感冒了,怎么办?
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单位。
孙科长看到静安这个样子,就叹口气:“回家休息两天吧,看你的样子不太好,别是招了什么没脸子的吧——”
静安不想再请假。请假时间长就会扣工资。一个月的工资本来就不多,再扣两天就扣没了。
静安说:“我昨天都请假了,再请假的话,这个月就开不下来工资,看看今天都有啥材料让我写的,我还是工作吧——”
张哥和徐佳也来上班。徐佳劝说静安回家休息:“你要是上班,我们三个也得被你传上感冒。”
徐佳说话不好听,但也是事实。
静安往楼下走的时候,看到任局上楼。
任局说:“听说你朋友去世了?”
静安说:“昨天送走了,我好像冻着了,感冒,请一天假。”
任局说:“多在家里待两天吧,等病好了再上班。”
静安回到楼上,一头扎在床上,就没再起来。
她梦到在金凤凰,张羽,刘艳华,她们三人在一起,后来,她们又一起去了两家子的百乐门。
刘艳华和宝蓝打架,等到知道是静安的朋友,两人又和好。
再后来,他们一起回到葛涛的长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刘艳华和静安的关系越来越不好了呢?
一开始,艳华有点控制欲,希望静安只跟她一个人好,不希望静安和宝蓝二平好。
后来呢,艳华和田小雨走得越来越近,静安和艳华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还吵了几次。
记得有一次,小秋带着金凤凰的人把长胜砸了,当时葛涛被拘起来,李宏伟独自在舞厅支撑。
小哥让静安她们把宿舍的门插上,结果,艳华把门打开,那些人进来要揍静安。
幸亏宝蓝和二平帮着打架,要不然,静安那回肯定吃亏。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静安忘记回娘家接冬儿。
她给母亲打个电话,母亲知道她感冒了,就让她赶紧吃药,把病看好,母亲会带冬儿几天。
原计划,今天静安还要去给丽丽作伴,但她怕给丽丽传上感冒,她就给丽丽打个电话。
丽丽正在家哭呢,害怕黑夜。
静安只好硬撑着,去了二平的楼里。静安睡在一楼,丽丽睡在二楼。
这样熬了一夜,又吃了药,好了一些。
等二平从外地上货回来,静安的感冒还没好利索。
静安又回楼上躺了两天。
侯东来得知静安感冒,要回来看她,静安没让他回来。
侯东来要是回来,万一被她传上感冒呢?
静安也不想面对别人,她只想一个人,在冰里和火里煎熬,挣扎。
她想,这就是她的前半生,这就是她曾经走过的路,爬过的坡,淌过的河,跨过的火焰山……
她要永远记着这些,再也不走回头路!
一入冬,大雪一直在下。
静安躺在床上,浑身难受得要命。这要是住平房,还得烧炉子烧炕,她的日子更难过。
现在躺在温暖的房间里,已经比过去好了十倍百倍。
窗外的大雪无声地飘落,就好像一片一片的鹅毛,在空中落下。
起初,看得惊艳,再看就不觉得稀奇。
每次她睁开眼睛,窗外都飘着雪花,不免有些单调。
静安挣扎着起来,吃了药,又睡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有人在开门。她吓了一跳,马上醒了过来。
是侯东来的声音,他走到静安身边,心疼地问:“你去看病了吗?”
这天不是周末,她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静安的声音是沙哑的。
侯东来有些责备地说:“几次打电话,你都没去医院,我不是告诉你去医院看病吗?”
静安难受得翻个身,心里说,小家小户的,谁得病去医院?不就是个感冒吗,吃点药就好了。
过去,静安感冒发烧,都是吃点药,喝点姜汤,挺几天就好。
只有孩子生病,她才会带孩子去诊所抓药。静安还从来没有因为感冒去过医院。
侯东来说:“你这是什么观念?生病了就赶紧去医院买药,这样病也能快点好。”
要是依着侯东来,连夜就要去医院看病。但静安难受,她不想动。
侯东来只好煮了一碗姜汤,让静安喝了。
这一晚,两人躺在床上,侯东来说了什么?静安都没听清,她迷迷糊糊的,一直昏昏沉沉。
静安之前难受,她还挺着,在水面上浮着。这一次知道侯东来回来了,她不用挺着,一下子就沉到水底。
好像水是烫的,可是,水很快就变凉,最后变成冰,把静安冻在水里,冻成了冰坨子。
她喘不过气来,大声地呼救,可是,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用力地手蹬脚刨,冰却封住了她的手脚,她浑身都动不了,她难受极了,想哭,却没有眼泪淌下来……
一旁有人推静安,把她推醒。
侯东来紧张地说:“你身上烫,赶紧去医院。”
静安终于能发出声音:“等天亮的吧——”
第二天一早,侯东来把静安送到医院,静安烧到39.4。
医生严厉地训斥侯东来:“你怎么当人家丈夫的,都烧成这样,才送来?”
侯东来一声不吭,扶着静安,低垂着目光,好像一个犯错的小学生。
静安连忙说:“医生,跟他没关系,我是自己不想来,以为挺一挺就好了,他在外地学习,连夜回来的。”
医生瞥了侯东来一眼:“这还差不多——”
开了药,静安扎上吊针,侯东来给静安披上大衣,让她躺在走廊的长椅上。
侯东来去小铺买了一个茶缸子,又到水房打了半缸热水,等水晾得温乎,他让静安把药吃掉。
要是听侯东来的,就要住院治疗。
静安死活不同意:“我又没七老八十,住什么院?七老八十也没有得个感冒就住院的。”
小城里就这个习惯,静安也舍不得花钱住院。
侯东来说:“我怕你病大发了,钱就是要花在这种时候。”
但静安还是不住院,她不喜欢走廊里来来往往那些愁眉苦脸的病人,也不喜欢病房那个脏,还有偶尔听到的痛苦的叫声。
静安很少打针,吃药的时候也不多,所以,打一针很管用,烧退了一些。
侯东来又开了三天的吊瓶,准备找了一个护士到家里给静安打吊瓶,静安就不用每天去医院。
楼栋里,时常能看到一些小卡片,有疏通下水道的,有刮大白的,还有上门打针的护士。找一个打针的护士不难。
打完吊瓶,侯东来扶着静安往外走的时候,静安看到自己身上,披的不是过去的呢子大衣,而是一件枣红色的羽绒服。
静安来的时候,昏昏沉沉,没有注意侯东来给她穿了什么。从医院出来,她神志清醒了一些,这才注意到。
侯东来说:“在省城给你买的羽绒服,准备结婚那天穿的,看看,合适不?不合适,我还能回去换。”
医院大厅正对着门有一面大镜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静安站在镜子前面,看到自己这几天在床上躺的,有点胖头胖脸。
不过,这件衣服不错,肩膀和腰都很合适,颜色衬托得静安的脸色很好看。
静安笑了:“你挺会买衣服,上次的旗袍,我穿着可舒服了。”
侯东来也欣慰地笑了:“我还有点用吧,比你一个人过日子好多了吧?”
静安说:“我昨天做梦说什么了?”
侯东来笑着摇头:“没说什么,你呀——”他爱怜地挽起静安的手臂,往门外走。
门口却遇到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的灯芯绒裤子,上衣是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他双手插在夹克兜里,像一股冷风,裹挟着雪花走了进来。
三个人走个对面,都愣住了,来的人是葛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