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效率极高,不到一个时辰,马厩外便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三十名死囚被押送了过来。
他们身上穿着肮脏的囚服,手脚都戴着镣铐。
但精神头看起来确实比寻常囚犯要好上不少,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这些人大多是犯了重罪的悍匪或是兵痞,一个个眼神凶戾。
但当他们看到朱标身上,那身象征着储君身份的蟒袍时。
所有的凶悍都化为了畏惧,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
“都听好了!”一名东宫的属官上前一步,高声宣布道:
“殿下有令,尔等本是必死之人,今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配合这位夏女官进行试药,若能安然无恙,便可免除死罪,戴罪立功!
若是不从,或是在此期间胆敢有任何异动,立刻就地正法!”
这番话一出,原本还死气沉沉的死囚们瞬间炸开了锅。
“免除死罪?”
“真的假的?只要不死就行?”
“还有这等好事?”
“要试何种毒药,快快给我尝尝!”
“没想到我居然还有机会活着回家见爹娘!”
········
他们本以为被提出来是要被当众砍头,或是遭受什么更可怕的酷刑,没想到竟然是天降活路。
一时间,众人脸上凶戾之气尽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狂喜和激动,纷纷磕头如捣蒜。
“草民遵命!谢殿下不杀之恩!”
“愿为殿下效死!”
她等到众人安静下来,才缓步上前,从袁武手中接过一个装着牛痘粉末的玻璃瓶。
“两位大哥,将他带到这边的凳子。”
夏沐指着其中一个略显瘦弱的死囚。
两名衙役听令,立刻压着那人坐在夏沐旁边的凳子。
那人原本还因为死里逃生感觉十分兴奋,但是现在坐到凳子后,心情却又紧张起来。
夏沐从箱子里取出一根干净的棉签,轻轻沾取了瓶中极少量的灰黄色粉末。
然后,她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将沾了粉末的棉签,在那名死囚的鼻孔里轻轻涂抹了一圈。
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三息的功夫。
“好了,下一个。”
夏沐淡淡地开口,将用过的棉签丢进一个专门回收废弃物的桶里。
“这……这就完了?”
不只是那名死囚满脸错愕,就连周围围观的太医、官员,甚至包括朱标,都露出了匪夷所信的神情。
在他们想来,这种事关生死的试验,怎么也得是开膛破肚,或者至少也要针刺喂药,搞出点大动静来。
可谁能想到,竟然只是用一根小木棍,在鼻子里捅咕了一下?
这也太……简单了吧?
剩下的死囚们更是面面相觑,原本以为是要经受什么酷刑。
结果·····就这?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上前,生怕轮不到自己。
袁武和两名太医很快就学会了操作,一人负责一边,效率极高。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三十名死囚的“接种”工作便全部完成。
看着那些死囚们一脸轻松甚至有些庆幸的模样,朱标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他悄悄地凑到夏沐身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
“夏爱卿,这……这真的行吗?
就这么抹一下,就能预防那要人命的痘疮?”
他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近乎儿戏般的场景,和那场让整个应天府都陷入恐慌的恐怖瘟疫联系起来。
“殿下安心。”夏沐的反应依旧平静,
“牛痘粉末通过鼻腔黏膜进入身体,效果是一样的。
这种方法创口更小,也更安全。”
这其实是她从教程里学来的另一种接种方法,名为“鼻苗法”,相比于划破皮肤,这种方法感染风险更低,操作也更简便,非常适合大规模推广。
得到夏沐肯定的答复,朱标虽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但也不好再多问,只能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焦躁,下令将这些死囚严密看管起来,并派了太医日夜监护。
第二天。
被隔离的院子里就传来了消息。
朱标和夏沐立刻赶了过去。
只见那些死囚们精神还算不错,一个个或躺或坐在草席上。
脸上、身上都冒出了一颗颗红色的疹子,有些还在发着低烧。
这些症状,和天花初期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和真正天花病人那种高烧不退、浑身剧痛、生死一线的情况不同。
这些死囚虽然看起来难受,但生命体征却异常平稳。
一名太医刚刚给其中一人诊完脉,对着朱标和夏沐躬身汇报道:
“回禀殿下,夏女官。
此人虽有发热,出疹,但脉象平稳有力,并无大碍,只需静养,辅以一些清热的汤药即可。”
其他几名太医也纷纷附和,表示所有死囚的情况都大致如此,症状虽看似吓人,却远没有痘疮那般凶险。
“好!好啊!”
朱标激动地连连叫好,昨天还悬着的一颗心,此刻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事实胜于雄辩!
夏沐的方法,真的起作用了!
时间很快就推移到了第3天。
一名负责监护的太监火急火燎地跑来通报,说最早出现好转迹象的那名死囚,身上的红疹已经基本消退了!
夏沐和朱标闻讯再次赶到。
只见那名死囚正坐在床边,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他身上的红疹确实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浅浅的印记,皮肤基本恢复了平整。
“感觉怎么样?”夏沐上前问道。
“回女官大人的话,小的……小的好多了!”
“身体不烫了,也不痒了,就是有点乏力。”
朱标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心中的狂喜几乎要溢出胸膛。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这意味着,应天府有救了!大明有救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殿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话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他是太医院的院判,资历极深,向来以严谨着称。
朱标的喜悦被打断,他眉头微皱,但还是耐着性子:“刘院判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