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璀璨,刺得她眼睛疼,她一转身,喧嚣骤然褪去,她站在小小的屋子里,那屋子闷热得很,很多人躺在地上,手上皮肉开始腐烂,流出脓水。
他们上吐下泻,全身青紫,一看就知道是瘟疫。
小儿靠在墙角,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呼吸微弱,双颊通红。
晨珈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查看那孩子具体的情况,谁知她的手穿过衣料,竟然碰不到小儿。
旁边出现个红衣裳的女子,女子拿着根糖葫芦,递到小儿面前:“咱们不哭,看姐姐给你带什么来了?”
不知为何,哗啦一下,晨珈泪流满面。
和她一起哭的,是面前的这小儿。
小儿看向另一边,晨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桌案旁躺着个稍大些的女孩,是刚才奔跑的那个。
女孩的旁边,是已经失控了的晨羽。
晨羽一遍一遍想要捞起女孩,想要治好女孩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可是不论他怎么挣扎,这些景象,都是只能看,不能改。
晨珈大步来到晨羽旁边,大声问:“你怎么了?!”
晨羽转过头,此时那红衣女子在屋内转了圈,姑娘伤口处的黑气消失,不知是谁说道:“退下了退下了,源头退下了!”
晨羽垂眸一看,果然,地上姑娘手臂的腐烂不再扩大,剩下的只要好好包扎,总有康复的一天。
他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没有送到底,他和晨珈就一阵头晕目眩,他们身体翻腾,似乎是在某处汹涌的大海中,耳边尽是厉鬼哀嚎声,当然,他们自己也在哀嚎。
这种感觉太痛苦了,一瞬间也可以拉长到永恒,等他们再脚踏实地时,已经落在了忘川边。
奈何桥头,小男孩拉着女孩的手说:“要是有下辈子,我要长大一点,更大一点,这样姐姐就可以平安喜乐,无病无忧,永远做自己了。”
“贫嘴……”
“嗯,就想当你哥,护着你。”
女孩笑了:“那你一定会是个好哥哥的。”
孟婆汤洗去一切,晨羽晨珈紧紧拉着彼此,忘川水浮浮沉沉,走马灯般划过破碎片段,是他们的某一世,然而那么多世中,他们都没有碰在一处。
直到这次。
女孩靠在树边,气息奄奄,男孩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烧饼,用荷叶盛着水,一滴滴喂给女孩,他把烧饼掰开,用水化软,塞入女孩口中。
“哥……你说我们……会死吗?”
男孩没好气的拍了下女孩的头:“瞎说什么呢,不会的,我们都不会的……”
女孩:“我看画本子上说,好人有好报,哥,我们都是好人,对吗?”
男孩低着头,沉沉:“嗯”了声。
林间光线不是很充足,男孩问:“我还有力气,来,哥背你,我们一起走出去。”
男孩很瘦,却身量修长,比女孩高了一个头,女孩趴在他肩上,有点困。
“珈儿,再坚持坚持,快出去了。”
忽然男孩停下脚步,他面前的,是个年轻些的润竹,黑发束得很高,整个人意气风发。
那人看着很不靠谱,可是男孩却感受到莫名的亲近,他妹妹也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润竹。
男孩朝着对面笑了,润竹也笑。
看,在这个世间,好人确实是有好报的。
他想起来了,他们都想起来。
我是清熙山的晨珈,是晨羽的妹妹,是众弟子的大师姐,润竹的掌上明珠。
我是清熙山的晨羽,是晨珈的哥哥,是众弟子的大师兄,润竹的如意弟子。
我们是清熙双露。
两柄对着众弟子的剑,转过剑柄,指向对方。
晨珈下腰躲避,晨羽飞身而上,剑与剑势均力敌,擦出火花。
寥寥几招,是清熙山最惊天动地的拆解,这不是逍遥剑,更不是虚淮若风隐,而是他们兄妹二人的独创——双露合璧。
是啊,他们是清熙双露。
所有的剑气,所有的招数,所有的对抗,到最后,竟融入了一处,两柄剑合为一柄,在剑阵的加持下,直上云霄,破苍穹,把鹿鸣重重钉在地上。
尘土轰然荡开,鹿鸣从云端坠落,肋骨被砸断了几根,长剑嵌入地底,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晨羽晨珈半跪在两侧,前后呕出一口血。
弟子纷纷跑上去,扶人的扶人,擦血的擦血,层层叠叠慰问声包裹着他们,而在彼此的身侧,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
润竹站在旁边遥遥看着,抚摸山羊胡须,感慨道:果然是他老了。
在听见晨羽晨珈被控制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有想过他们能清醒过来,更是做好了实在不行,就狠下心,杀了他们的准备。
古书记载,若木神树植入的“种子”,可以掀起人心底最深最重的事情,能把人困入其中,再也醒不过来。
原来啊,古书也有出错的时候。
晨羽晨珈笑着安抚好众人,双双跪在润竹前:“弟子不孝。”
润竹叹了声,摇摇头,抬手让他们起身。
晨羽晨珈对视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弟子惊呼:“师兄师姐,小心!”
那是鹿鸣的箭。
此人被钉在地上,竟然还能化出一个分身,手持长弓,箭矢出弦,朝润竹三人袭来。
风声如雷鸣,距离那么近,现在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可晨羽晨珈的剑不在手上,润竹轻功尚可,臂力却不行,要真对上鹿鸣的箭,怕是不死也得重伤。
空气中弥漫一股清凉味,像是雪山终年不化的雪,再仔细嗅,这股清凉味中暗含暖糖香,很甜,像梨膏。
晨羽挡在妹妹面前,回眸,才发现,还真有。
手腕粗的锁链“啪嗒”劈开箭风,那箭飞得快,锁链更快,根本没有给它伤人的机会,就这么拦腰打掉在地上。
随后细如丝缩小成蛇状,绕在主人的手上,朝着鹿鸣示威。
执渊素衣长袍,站在山间石块上,身后云雾漫漫,腰间佩环叮当,整个人不染纤尘,像书香世家的贵公子,又像不食烟火的谪仙。
众弟子直接看呆了。
轩辕看乐了。
他招了招手:“执公子,在这呢在这呢!”
他从人群中挤出来,松了口气:“你来了就好,你是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吓死人。”
他顿了顿,又问:“沐……那个红衣姑娘呢?没有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