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这……
萧珩的眼神循声一飘,他努力尝试着想要转移开自己的视线,却又无论如何都撕不下那对牢牢粘在了姬大公主身上的眼珠。
平心而论,他们家殿下确乎不是那等生来一副圆润富态模样的丰腴美人,但也决计不是耶律恒济口中说的那什么瘦瘦小小、像根草叶细杆子一样,风一吹就倒了的病弱佳人。
常年习武的姑娘身形只是筋肉紧实,是那种骨肉匀亭又纤秾合度的健康的美感——绝对不是有些世家贵女们追求的那种……说好听点是“弱柳扶风”,说难听点就纯是个“病秧子”的干瘪的瘦。
只奈何他们家殿下天生的骨架,对她那身量来讲着实算不上大,于是她那原生得分外合宜的线条,在那些稍显宽大的长裙广袖的映衬下,显得是稍稍“瘦弱”了那么一点……
但他觉着这应当是衣服的问题,是裁缝做不出来最能衬得好殿下身材气度的衣裳——绝不可能是她长得出了什么问题。
至说那个……那个……
萧怀瑜心下“那个”不出来了,他的瞳底不受控地晃了又晃,连带着悄然红透了两截耳根。
孰料那边的姬大公主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应,以为他是和那蛮子有着相同的感想,气急之下,索性上前硬掰过了他的脑袋。
——这下萧珩的目光是彻底没地方躲了,他只得被迫盯紧了面前的姑娘。
姬大公主这会瞧见他那眼底打晃、状似视线闪躲的样子,登时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没什么好气地恶狠狠倒竖了一双长眉:“说!我有那么又瘦又小吗?我哪里又瘦又小了!!耶律恒济那蛮子他凭什么说我又瘦又小!!!”
——她不清楚“瘦小”这个词汇在别人那里是个什么概念,但在她这,她却决计不会喜欢这个形容。
因为“瘦小”意味着虚弱无力,意味着是可以被人任意欺凌而无半点反抗之法的,是纯粹的、会被人肆意猎杀猎物,是刀下的鱼肉。
所以她可以容忍有人说她“瘦”,也能允许别人觉着她还“小”,但她容许他们说她是“瘦”或“小”,并不代表着她能受得了他们说她是“又瘦又小”——那会让她回想起八年前她还当真是个“瘦小”的孩子时所度过的那些艰难岁月,会让她回忆起她从前遭受过的、那些她还未能报得回来的屈辱与不公。
——这些,并不会让她感到好受。
它们只让她感觉自己胸中像是正憋着千万团的火气。
冷不防又记起那些于她而言,无异于“流放”日子的姬明昭皱了眉,重复起她那问题的声线亦不由随之略微拔高了几分。
萧怀瑜心知她这时间正在介怀着些什么,但他同样也知道若再任着她继续在这问题上纠缠下去,这姑娘今夜大概也就该没什么好觉可睡了。
由是他紧锁着姬大公主那正不住开合着、未施口脂却犹自红润着的唇瓣,半是故意说来转移开话题、又半是真情实感地飞速眨了眨眼睛:“不小不小,殿下,咱们这个是正正好……啊哈,正好……”
“?”
“萧怀瑜!!”姬明昭闻此先是一愣,而后几乎是刹那便明白了这狼崽子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于是她这下的确是不在纠结那个“又瘦又小”了,她只被萧珩的这句“不小,正好”给又臊又气得烧着了一张面皮。
她原本是想收手抱胸挡一挡的,但没等她真收得起那个手来,她忽的便又记起了这好像是她今夜自己被那怒火冲头,自己揣着点要让萧珩也跟着她一起过不安生的心思而换上的衣裳。
当此境况之下她自是不能再怪着这厮又与她随口耍了流氓——干脆又朝前一步,咬牙切齿地踮脚压上了大半个身子:“我跟你说城门楼子,你跟我谈胯骨轴子是吧??”
“那……那这也是殿下你先问的嘛……”萧怀瑜佯装无辜地睁大了一双小狗眼,伸手一揽,顺势将人托着搂进了怀中。
双脚骤然离地的感觉令姬明昭下意识勾紧了少年人的脖颈,萧珩见此嬉笑着一啄她的唇角:“好了好了,殿下,我们不跟那蛮子置气了。”
“且不说那耶律恒济压根就不了解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光说那审美——他们蛮子的审美一向是异于常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咱这都已经知道他那脑子是异于常人了,还要再去理他作甚?”
“不若就不理了……任他在那待着去吧……”萧怀瑜如是念叨着,边说边把人连哄带骗着拐回了榻。
相较于等她将一腔的情绪都发泄够了再转过那个弯来,他觉着还是他直接“身体力行”一下,让这姑娘的脑袋顾不上再思考那个“瘦小”的问题比较快。
左右她这也不是真的“瘦小”,她就是有点被耶律恒济那话给气着了,不偏不倚地教人戳着了曾经的痛处。
萧珩想着给姬大公主转速过快的脑瓜手动拉了闸,并坚决不承认自己这是在给自己谋什么“福祉”。
三更时分那窗外的月已亮得像是只琉璃的灯盏,霜华打上帘幔也多了些逼人的意味。
少年人觉着那姑娘的脑袋大约已冷静下来了,便垂眼将额头抵上了她的肩膀,重重吐出了两口发浊的气:“殿下……”
“你这回,对着戎鞑的那些蛮子……是不是也太好了点?”
——什么又要保留他们的权力结构,又要保留戎鞑的王位,还答应要帮他们捐粮赈灾的……他从前怎么不知道他们家殿下能有这么“心慈手软”?
萧怀瑜的眼神幽幽怨怨,就手又将人揣了,半倚着靠上了床头。
“嗤——也不知……前些日子是谁说我总爱在这种时候谈起来正事。”姬明昭应声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一面没骨头似的把脑袋贴上了少年人的胸膛,“换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那……臣心中既有疑惑,总是要找个机会,问问明白嘛!”萧珩厚着脸皮答了个理所当然,姬大公主对此不置可否,只摸索着将手扶上了他的心口。
掌下传来的、身侧人坚实而有力的心跳极大地缓和她这一整夜都稍显紧绷的情绪,她定了定神,遂轻描淡写地开了口:“放心吧,萧怀瑜。”
“眼下你们能看到的那些‘好’,都只不过是表面上的。”
“——实际上,刨除了这种种虚假的‘好’,本宫拢共只给他们留下了两条路子可走。”
? ?恁俩真特么生不逢po是吧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