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人间走走。”
人间？
苏妩微微一怔，仰头看他。仙界清冷，规则森严，他身为仙尊，竟要带她私自下凡？而且……是去“走走”？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这位冰山仙尊会做的事。
没等她反应过来，顾衡已揽紧她的腰肢，周身清辉一闪。苏妩只觉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与空间转换带来的轻微晕眩感。不过一息之间，脚已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周遭的灵气骤然变得稀薄而混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鲜活、喧嚣、充满了烟火气息的热闹。
叫卖声、嬉笑声、车马声、食物的香气……各种声音与气味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包裹。她定睛一看，他们正站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央，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店铺，悬挂着各式招牌幌子，行人摩肩接踵，穿着各色布衣锦袍，脸上带着世俗的喜怒哀乐。
这是……人间最繁华的市集？
苏妩有些懵然地看向身侧的顾衡。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墨发如玉，容颜绝世，与这喧闹的凡尘俗世格格不入。然而，他却并未流露出任何不适或厌恶，只是微微垂眸，看着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新奇与惊讶。
“跟紧。”他低声道，手臂依旧环在她腰间，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带着她汇入了人流。
他的存在感太强，即使收敛了仙气，那通身的清冷气度与绝世容颜，依旧引来了不少或惊艳或好奇的目光。但他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只放在怀中的人儿身上。
“糖——人——嘞！好看又好吃的糖人！”不远处，一个老汉高声吆喝，手巧地捏着各种造型的糖人。
顾衡脚步微顿，侧头看她：“要吗？”
苏妩眼睛一亮，狐狸本性里对甜食和精巧玩意儿的喜爱冒了出来，连忙点头。
顾衡便带着她走过去，取出凡间使用的银钱，买下了一个捏成小狐狸形状的、晶莹剔透的糖人。他接过糖人，并未直接给她，而是先递到她唇边，示意她尝尝。
苏妩就着他的手，小心地舔了一下。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麦芽的香气。她满足地眯起了眼，像只被顺毛的猫儿。
顾衡看着她满足的模样，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这才将糖人递到她手里。
两人继续往前走。看到吹糖人的，他给她买；看到卖胭脂水粉的，他驻足，目光扫过那些鲜亮的颜色，似乎在考量什么；看到卖珠花首饰的，他更是仔细看了几眼，最后挑了一支雕成含苞待放玉兰形状的、质地温润的白玉簪，亲手为她簪在了发间，替换下了她之前那根普通的弟子木簪。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为她打理妆容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苏妩抚着发间的玉兰簪，指尖触到那温润的质感，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甜。
行至一处拱桥，桥下河水潺潺，画舫穿梭。桥头有卖莲子的老妪，顾衡又买了一包新鲜剥好的莲子，一颗颗剥去苦涩的莲心，然后将莹白清甜的莲肉喂到她嘴里。
苏妩被他这般细致入微的照顾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心底却又贪恋这份被珍视的感觉。她小口小口吃着他喂到唇边的莲肉，偶尔抬眼偷瞄他。他神情依旧清冷，但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在看向她时，却仿佛落入了凡间的星辰，有了温度。
“累了？”察觉到她的目光，顾衡低声问。
苏妩摇摇头，脸颊微红：“不累。”只是心跳得有些快。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顾衡带着她登上了一艘安静雅致的画舫。舫内早已备好了清茶小点，临窗的软榻舒适宽敞。
他揽着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河两岸渐次亮起的灯火，倒映在粼粼波光之中，如同散落的碎金。人间烟火气与暮色交融，构成一幅温暖而宁静的画卷。
画舫轻轻摇晃，苏妩靠在他怀里，手里还拿着那个没吃完的、小狐狸形状的糖人，发间的玉兰簪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她看着窗外俗世的热闹与温馨，感受着身后男人沉稳的心跳和微凉的怀抱，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悸动交织在心头。
她似乎有些明白，他带她来人间“走走”的用意了。并非游览，而是让她体验这种鲜活、温暖、被细致呵护的感觉。
“顾衡……”她轻轻唤他，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嗯？”他低头，下颌轻蹭她的发顶。
苏妩转过身，仰头看他，暮色为她姣好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光，眼底映着窗外的灯火与他的身影。她举起手里那个小狐狸糖人，递到他唇边，学着他之前的语气，带着点娇蛮和试探：
“你……也尝尝？”
顾衡垂眸，看着那被她舔过、带着她气息的糖人，又看向她亮晶晶的、含着期待与一丝羞怯的眸子。他没有拒绝，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在那小狐狸糖人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小口。
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甜味在他口中弥漫开来，他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和那得逞后微微翘起的嘴角，冰封般的眉眼，似乎在这一刻，被这人间烟火与怀中娇颜，彻底融化了棱角。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一点不慎沾染的糖渍，动作轻柔。
“甜么？”苏妩忍不住问，心跳如鼓。
顾衡凝视着她，墨眸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看不太懂，却让她脸颊愈发滚烫的情绪。他没有回答甜或不甜，只是缓缓地、极其肯定地，低声道：
“不及你。”
画舫内，茶香袅袅，窗外是人间星河与流淌的灯河。顾衡那句“不及你”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妩心间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脸颊上的热度尚未褪去，他指尖擦过唇角的触感还清晰残留，带着微凉的酥麻。
她被他圈在怀里，靠着他坚实温凉的胸膛，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平稳悠长的呼吸。暮色与灯火交织的光影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流动，让他平日里冰封的线条柔和了许多，那双向来深不见底的墨眸，此刻映着窗外的流光，也仿佛落入了凡尘的星子，专注地落在她脸上。
苏妩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被他这样看着，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吸进去。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刚刚被他指尖拂过的唇角，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让顾衡的眸光骤然深了几分。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拥入怀中，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缝隙。他低下头，清冽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几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还想要什么？”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从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到挺翘的鼻尖，最后定格在那微微张开、泛着诱人光泽的唇瓣上。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清冷，而是混合了审视、探究，以及一种逐渐升温的、不加掩饰的欲念。
苏妩的心跳漏了好几拍，被他看得浑身发软，几乎要融化在他怀里。属于狐狸精的本能让她想要更近一步，想要撩拨这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看他为自己彻底失控的模样。可残存的理智和那丝对未知的怯意，又让她有些退缩。
她纤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急速颤动，避开他过于灼人的视线，目光飘向窗外，落在河岸旁一棵开得正盛的合欢树上，粉色的绒花在暮色晚风中轻轻摇曳。她像是找到了救星，伸出微颤的手指，指向那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软：
“那个……那花，好看。”
顾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在那普通的凡间花树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她泛着桃花色的侧脸。他岂会看不出她这笨拙的转移话题？
他没有戳穿，只是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哼笑了一声，那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更剧烈的战栗。
“等着。”
他松开了环抱她的手，起身。白衣在暮色中划过一道飘逸的弧线，下一刻，他的身影已出现在画舫之外，凌空立于那棵合欢树前。他甚至没有碰触树枝，只是广袖微拂，一道无形的气劲掠过，枝头开得最盛、形态最美的那一簇合欢花便轻轻折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稳稳地飞回画舫，落入他的掌心。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他重新坐回她身边，将那一大簇粉嫩茸茸的合欢花递到她面前。花瓣上还带着夜晚的露水，在灯火映照下晶莹剔透。
“给你。”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和那下意识伸出、小心翼翼接过花束的双手，他眼底的墨色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苏妩抱着这簇带着他仙法痕迹的合欢花，低头轻嗅那淡淡的、甜丝丝的香气，心头像是也被这茸茸的花朵搔过，痒痒的，甜甜的。她抬起眼，眸中水光流转，映着灯火与他，真心实意地软声道：“谢谢顾衡。”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迟疑地唤了他的名字。
顾衡看着她抱着花，笑得眉眼弯弯，比那合欢花还要娇媚动人。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一同望向窗外。
画舫静静地在河心漂荡，隔绝了岸上的喧嚣。船头挂着的风灯随着水波轻轻摇晃，在舱内投下温暖摇曳的光影。苏妩靠在他怀里，抱着花，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看着窗外人间温暖的万家灯火，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她甚至暂时忘却了万年前的谜团，忘却了失联的系统，只想沉溺在这片刻的安宁与甜蜜之中。
顾衡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馨香与合欢花的甜香。他垂眸，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挺秀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带着满足笑意的唇角。
他的手臂环着她，指尖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她纤细的臂膀。那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亲昵和占有，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也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苏妩被他摩挲得有些痒，忍不住在他怀里轻轻扭动了一下，像只不安分的小猫。
她这一动，却让顾衡摩挲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和颈侧，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
“别动。”
苏妩瞬间僵住，不敢再动。她能感觉到他怀抱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些许，那摩挲着她臂膀的指尖也带上了更明显的热度。
他不再看向窗外，而是侧过头，目光沉沉地锁住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和轻轻颤动的睫毛。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画舫内安静得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模糊的水流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暧昧到极致的氛围，仿佛一点星火就能彻底点燃。
苏妩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破喉咙。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灼热，能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能感觉到那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侵略性。
她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合欢花，花瓣被捏得微微变形。是推开，还是……迎合？
就在她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顾衡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呼吸比平时略显沉重。
良久，他才用那带着一丝压抑沙哑的嗓音，低低地叹道：
“就这样……别动。”
苏妩怔住了。她能感受到他克制下的汹涌情绪，那是一种与她认知中那位清冷仙尊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危险与诱惑的张力。
她乖乖地没有再动，任由他这样静静地拥着自己，额头相抵，呼吸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