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睁开眼,天还未亮透,帐内灯已燃了一夜。他坐直身子,手指落在桌角的铜匣上,取出那枚传讯符。符纸没有动静,说明北谷方向仍无异常。
他起身走到案前,拉开抽屉,拿出藏在夹层里的纸条。上面写着:“北谷驿道,运输频次异常,护力不足,调度滞后。”字迹干枯,是他昨夜亲手所写。他盯着看了片刻,确认判断未变。
敌方资源吃紧,补给线拉长,北谷旧驿道成了唯一命脉。他们急于运货,护卫却越派越少,连装备都开始凑合。这是破绽,也是机会。
他提笔写下三封令书。
第一封送往后勤司:征调青钢矿三十车,即刻运往法器工坊,不得延误。
第二封交给兵训营:从各部遴选百名精锐,组成突击队,入北密林封闭训练,不准外传名单。
第三封递至监察组:封锁北谷线一切情报,所有哨岗记录每日汇总,只准呈报于他本人。
写完后,他将信封一一盖印,交由传令兵带走。人刚走,他又补了一句:“今日起,主营不再接收任何非紧急通报。”
清晨,工坊那边有了回音。
第一批青钢矿已在路上,预计午时抵达。工匠们连夜开工,熔炉重燃。路明亲自去了趟工坊,站在炉口边看。火焰映在脸上,热气扑面,没人说话。
他问主管:“破阵锥多久能出成品?”
“最快三日。”
“我要五日内,做出三百支。”
对方皱眉:“材料不够。”
“用缴获的残甲加寒铁混锻。”
“那……容易脆裂。”
“只要能在穿甲时撑住两击,就算成功。”
主管低头想了想,点头:“行,我们试。”
路明又说:“此战若成,首功记入匠籍。”
这话一出,炉边几个老匠人抬起了头。有人低声应了句:“好,拼一把。”
当天下午,同盟内部开始调动。
各部收到命令,优先供给主力部队资源。有人不满,在会议上提出异议。一个边缘营地的负责人当面质问:“我们守西岭,风吹雨打一年,凭什么现在要把存粮和铁料全交出去?”
路明没反驳,只让人把哨岗记录和调度图摆上桌。
他指着北谷路线说:“敌人最近七天走了九趟运输队,每次间隔不到十二个时辰。他们等不起。我们只要断这一条路,前线就会崩。”
他停顿了一下:“你们争的是几车粮,我赌的是整个战局。”
没人再说话。
会议结束后,资源调配顺利推进。西岭营地当晚就送出了两车铁料和一批干肉。
两天后,精锐部队完成选拔。
一百人整编完毕,全是打过硬仗的老兵。有人断过肋骨,有人丢过左手,但眼神都没退缩。教官带着他们进了北密林,开始演练穿插突袭阵型。
路明去看了第一次训练。
队伍分成三组,前队探路,中队掩护,后队突击。一开始配合混乱,信号错乱,两次误入陷阱区。教官发火,当场叫停。
路明站在高坡上看完全程,下来后对教官说:“不要求快,先求准。一人错,全队重来。”
当天夜里,训练继续。
火把照着林间空地,士兵们一遍遍重复动作。有人摔倒爬起来,有人手臂擦伤也不离队。路明站在外围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他知道,这支队伍能用。
第四天,破阵锥出炉。
第一批五十支送到了主营。路明拿在手里试了试重量。锥头呈三棱形,尖端淬黑,柄部缠麻防滑。他用力往木桩上砸了一下,锥尖没弯,木屑飞溅。
“可以。”他说。
工匠头领松了口气:“后面的速度会更快。”
“全部做完后,分批藏进东侧山谷的石洞里,别堆在一起。”
“明白。”
同日,监察组送来最新报告。
北谷驿道近日车马密度增加,昨日一天通过五支运输队,比前三天多了两倍。护卫换装轻甲,行动明显加快。另有两处哨塔出现临时加固痕迹,像是准备应对突袭。
路明看完,把报告放在一边,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敌方可能察觉到了压力,正在加强戒备。但这不重要。他们已经无法停下。补给不断,前线才能撑住。只要他们还在运,就有机会动手。
傍晚,他回到主营帐。
桌上摊着新绘的作战简图。地图上,北谷旧驿道被画成一条虚线,中间标了个圈。圈旁写着:“五日后,戌时三刻”。
他在下面添了一行小字:“届时风向偏南,利于火器顺推。”
写完后,他合上图纸,放进木匣锁好。
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一名监察组成员快步走来,递上一封密报。信封未拆,边角沾着尘土,显然是急件。
路明接过,看了一眼封面编号,认出是北谷前线最高级别的情报格式。
他没打开,也没叫人。只是把信收进袖中,转身走进帐内。
灯被点亮,映出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他坐在案前,目光扫过桌上的东西:破阵锥样品、精锐名单、作战木匣。
一切都已备齐。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外面传来士兵换岗的声音,远处有犬吠,风吹动旗杆轻轻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伸手摸了摸袖中的密报。
还是没取出来。
他知道里面可能写着什么变化,也可能只是例行汇报。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改计划。
该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只等时间到来。
他站起身,走到帐门前,掀开帘子走出去。
夜空漆黑,北谷方向看不见光。他抬头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帐。
坐下后,他把手放在桌边,五指缓缓收紧。
拳头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