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国贸三期88层的会议室里,林烨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的长安街。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她手中握着一份刚刚送达的加密文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文件来自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国际律师事务所,内容简短却触目惊心:一家名为“新地平线资本”的离岸基金,正在全球范围内系统性地收购华烨集团的竞争对手。而这家基金的注册地址,指向加勒比海某个避税天堂。
“林总,人都到齐了。”秘书轻声提醒。
林烨转过身,将文件轻轻放在会议桌上。长桌两侧,华烨的核心管理层正襟危坐——以周明为首的老臣,以林烁为代表的少壮派,还有几位独立董事。所有人都从她凝重的表情中读出了不寻常。
“开始吧。”林烨在主位坐下,将文件推向桌子中央,“各位先看看这个。”
文件在众人手中传阅,会议室里的空气逐渐凝固。法务总监陆青率先开口:“这家基金在过去18个月里,已经收购了六家与我们有直接竞争关系的企业。更诡异的是,所有收购都在极度保密的情况下完成,直到上周才被我们的情报网络捕捉到痕迹。”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林烁皱眉问道。
“控制产业链。”周明摘下老花镜,声音低沉,“从上游原材料到下游分销渠道,他们在构建一个完整的闭环。一旦完成,我们将被彻底边缘化。”
林烨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更让我不安的是,这家基金的操作手法,与二十年前针对我父亲的那次恶意收购如出一辙。”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座的老臣们交换着眼神,他们中有人经历过那段黑暗岁月——林建国倾注半生心血建立的企业,差点被一家神秘资本鲸吞蚕食。
“您怀疑是同一批人?”财务总监孙薇问道。
“我不相信巧合。”林烨调出投影,屏幕上出现复杂的股权结构图,“看这里,新地平线资本的最终受益人完全隐形,但通过七层离岸公司间接控股的,是一家名为‘星环科技’的企业。”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吸气声。星环科技,三十年前光伏领域的先驱,后来因为技术路线错误而衰落。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家企业的创始人,正是林建国当年的合伙人兼挚友——陈景明。
“陈叔他......”林烁难以置信地开口。
“我已经联系不上他了。”林烨的声音很轻,“他上个月去瑞士参加学术会议,之后就失去了联系。”
会议室陷入死寂。陈景明不仅是华烨的技术顾问,更是林建国的生死之交。如果连他都卷入其中,这意味着什么?
“启动全面调查。”林烨下达指令,“我要知道这家基金的每一分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陆青,你负责法律层面;周叔,动用你在业界的所有人脉;林烁,从技术角度分析,他们收购这些企业到底想构建什么。”
散会后,林烨独自留在会议室。雨越下越大,在玻璃上敲打出急促的节奏。她打开手机,翻出一张老照片——那是父亲与陈景明在实验室的合影,两个年轻人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背后黑板上的公式还清晰可见。
“陈叔,你到底在哪里?”她低声自语。
调查在极度保密中进行。三天后,初步结果让所有人不寒而悚:新地平线资本的收购资金,流向一个在开曼群岛注册的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赫然是已经“去世”多年的国际资本大鳄——李哲。
“这不可能。”周明看着调查报告,手在颤抖,“李哲二十年前就死在游艇爆炸事故中,dNA比对都确认了。”
“除非那具尸体不是他。”林烨冷静得可怕,“调取当年事故的所有档案,我要重新核查每一个细节。”
与此同时,技术团队发现了更可怕的端倪:被收购的六家企业,正在研发一项代号“普罗米修斯”的颠覆性技术——利用钙钛矿材料实现常温超导。如果成功,现有能源格局将被彻底改写。
“他们在拼图。”林烁在深夜的技术会议上脸色苍白,“每家企业负责一个技术模块,最终组合成完整方案。而我们,被排除在外了。”
更糟糕的消息在凌晨传来。林烨被紧急电话吵醒,陆青在电话那头声音发颤:“林总,刚收到消息,我们在德国的研发中心遭到不明身份人员入侵,核心数据可能已经泄露。”
“损失评估?”
“还在进行。但对方手法专业,避开了所有警报系统,显然是内部有人接应。”
林烨披衣起身,走到书房打开保险柜。在最底层,有一个她从未打开过的金属盒。这是父亲去世前交给她的,嘱咐只有在“最黑暗的时刻”才能开启。
金属盒里没有文件,只有一枚老式U盘和一张字条。字条上是父亲熟悉的笔迹:“给小烨:当你看到这张字条时,说明‘他们’又回来了。U盘里的东西,能救华烨,也可能毁了它。慎用。”
插入U盘,需要三重密码验证。林烨输入自己的生日——错误。输入父亲去世日期——错误。她沉思片刻,输入了父母结婚纪念日。
系统解锁了。
U盘里存储的不是技术资料,而是一段录音和一份名单。录音是父亲的声音,听起来苍老而疲惫:“小烨,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陈景明已经做出了选择。不要怪他,每个人都有不得不走的道路。名单上的人,是当年‘星火计划’的真正参与者。找到他们,真相自会大白。”
名单上有七个名字,其中五个已经画上了黑框——代表去世。剩下两个,一个是陈景明,另一个是林烨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吴秋白。
“吴秋白......”林烨喃喃重复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什么。她冲进父亲的书房,在堆积如山的旧资料中翻找。终于,在一本1985年的实验记录本扉页,她看到一行小字:“与秋白兄共勉——科技报国,初心不忘。”
记录本里夹着一张合影:年轻的父亲与一个戴眼镜的书生并肩而立,背后是某个实验室的招牌,字迹已经模糊,但隐约能辨认出“西南物理研究所”字样。
第二天一早,林烨秘密飞往成都。在四川省档案馆,她找到了关于吴秋白的资料:我国第一代凝聚态物理学家,1987年因实验事故去世,年仅42岁。事故报告语焉不详,只说是“意外触电”。
但林烨注意到一个细节:事故当天,吴秋白的实验室里还有一个人——陈景明。
“陈叔当时在场?”她盯着档案员,“为什么报告里没有提及?”
档案员是个白发老者,推了推老花镜:“这件事当年被列为机密。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压低声音,“因为吴秋白是我表哥。”
在老档案员的带领下,林烨来到郊外一处荒废的院落。这里是吴秋白当年的住所,如今杂草丛生。
“表哥出事前一周,给我寄了封信。”老人在堂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铁盒,“他说如果自己遭遇不测,就把这个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铁盒里是一本日记。在最后一页,吴秋白用颤抖的笔迹写道:“景明变了。他私下接触了境外机构,想将‘星火’技术卖给外国人。我坚决反对,他竟说我是阻碍进步的顽固派。今夜他要带资料去见对方,我必须阻止......”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林烨握紧日记本,指节发白。如果吴秋白的死不是意外,如果陈景明早在三十年前就与境外势力勾结,那么父亲知道多少?又为什么一直保守秘密?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周明发来的加密信息:“已确认,李哲没死。他现在是星环科技的幕后控制人。更可怕的是,我们发现陈景明这二十年的研究成果,全部通过秘密渠道流向了星环。”
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破旧的窗棂。林烨站在荒芜的院落中,突然明白父亲那句“慎用”的含义。这个秘密一旦揭开,将颠覆太多人的命运,包括她一直视如亲叔叔的陈景明。
但她没有退路。华烨正面临存亡危机,数万员工的生计系于她手,父亲一生的心血不能毁于一旦。
回到北京时已是深夜。林烨没有回家,直接来到公司顶层的安全屋。这里存放着华烨最核心的技术资料,以及父亲留下的全部研究手稿。
她翻出“星火计划”的原始档案,一页页仔细研读。凌晨三点,当看到某页边缘的一行小字时,她突然顿住了。
那是父亲的笔迹:“秋白是对的。景明走错了路,但我不能让他万劫不复。有些罪,需要有人一起背负。”
在这行字下方,贴着一小块剪报,是1987年某地方报纸的社会新闻版,标题是“归国科学家吴秋白同志追悼会在京举行”。报道旁边,有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参加追悼会的人群中,有一个背影格外眼熟。
林烨取出放大镜,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年轻的李哲。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线。李哲、陈景明、吴秋白、父亲......一张跨越三十年的大网缓缓展开,而华烨正处于这张网的中心。
“林总,有发现。”林烁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我们追踪了陈叔的行程。他最后出现的地点不是瑞士,而是开曼群岛。更奇怪的是,他在那里见过一个人。”
屏幕上出现机场监控截图。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但林烨一眼认出,那个与陈景明握手的男人,正是应该已经“死去”二十年的李哲。
“他们想做什么?”林烁的声音在颤抖。
林烨没有回答。她走到窗前,望着这座沉睡的城市。远处,华烨大厦的霓虹灯在雨夜中孤独闪烁,像茫茫大海中的灯塔。
父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企业如舟,商海如潮。潮起时顺势而为,潮落时稳住船舵。但无论潮起潮落,都要记住为什么出发。”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林烨转身,眼中重新燃起光芒,“林烁,通知所有核心人员,一小时后紧急会议。周叔,联系我们在海外的所有合作伙伴,启动‘曙光预案’。陆青,准备法律文件,我们要主动出击。”
“可是证据......”
“证据就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林烨打开父亲留下的U盘,调出一个隐藏文件夹,“父亲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他留下的不是武器,而是钥匙。现在,是时候打开那扇门了。”
文件夹里,是“星火计划”完整的技术路径图。但与现在华烨使用的版本不同,这个原始版本有一个致命缺陷——一个只有设计者才知道的后门。
“他们偷走的,是父亲修改过的版本。”林烨指着图纸上的某个节点,“而这里,父亲预留了一个陷阱。一旦有人试图绕过安全协议强行破解,所有数据都会自毁。”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个赌上一切的局——用华烨的未来,赌对方的贪婪。
“但如果他们不破解呢?”孙薇担忧地问。
“他们会破解的。”林烨声音坚定,“因为李哲等了三十年,就为了这一刻。而贪婪,会蒙住他的眼睛。”
凌晨五点,指令全部下达。当第一缕晨光照进会议室时,林烨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发自一个陌生的瑞士号码:
“小烨,当你收到这条信息时,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你父亲是对的,有些路走错了,就回不了头。但我至少可以,让这条路到此为止。U盘的密码是你生日倒序,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保重。——陈景明”
信息下面附着一个坐标,位于瑞士阿尔卑斯山深处。
林烨沉默良久,回复了两个字:“珍重。”
她不知道陈景明是真心悔悟,还是另一个陷阱。但此刻,她必须按照自己的道路走下去。
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一场关乎华烨生死、关乎父亲遗志、关乎三十年恩怨的终极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林烨推开窗户,晨风夹杂着雨后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她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天亮之前最黑暗,但黑暗之后,一定是黎明。”
远处,城市正在醒来。而华烨的故事,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