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一声短促有力的哨音刺破训练场上的喧嚣尘埃。
“全体都有,解散!” 值班员张维的声音洪亮干脆,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命令一下,原本整齐肃穆的方阵瞬间“活”了过来,各班骨干纷纷招呼自己人带回。
还没等队伍完全散开,一道身影就像离弦之箭,“嗖”地一下从五班的方向直冲到张维面前,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小风。
来人正是张广智。
他一个急刹停在张维面前半步远的地方,胸膛还因为刚才的冲刺微微起伏。
他仰着头,一双圆溜溜、湿漉漉的狗狗眼直勾勾地望着张维,那眼神里的期盼和委屈几乎要化作实质流淌出来,声音更是带着点刻意放软的黏糊劲儿:
“班长——!”
五班的这几个兵,对张维的称呼是根深蒂固的“班长”,哪怕张维现在已经是排长,甚至在教导队挂了职务。
张维纠正过几次,但这几个小子当面“排长排长”地答应着,转个身或者一激动,“班长”两个字就又脱口而出。
时间久了,张维也懒得再计较,由着他们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全当是这帮小崽子表达亲近的特殊方式了。
张维看着眼前这张写满“我有事”的脸,眼皮都没多抬一下,非常熟练地抬手,修长的手指弯曲成一个精准的弧度,照着张广智的脑门就是一个清脆的“毛栗子”。
“哎哟!”张广智夸张地缩了一下脖子,捂着额头,但那眼神里的水光一点没退。
“有事说事,”张维收回手,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却又透着熟稔,“少在这儿跟我搞这套哀怨的小眼神,看着心烦。”
张广智撇撇嘴,揉着根本不疼的脑门,终于切入了正题,语气也正经了些,但那份急切更加明显:“班长!你有林白的消息没有啊?”
这个问题像一块小石头,丢进了看似平静的水面。
张维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顿了一下,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有些沉:“没有。”
“没有?!”张广智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班长!这都一个月了!小白就算伤得再重,现在也该有手机用了吧?
现在的年轻人,哪有不玩手机的?qq、微信、游戏……他不可能一条消息都没有啊!这不科学!”
张维没立刻回答,只是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这快成了他的固定动作。
他没说话,用下巴朝着旁边一个相对僻静的墙角方向点了点,然后率先迈步走过去。
张广智立刻心领神会,像条尾巴似的紧跟在后面。
墙角处,阴影带来一丝凉意。
张广智背靠着粗糙的墙壁,蹭了蹭后背,眼神闪烁,有些欲言又止地再次开口:“班长啊……”
他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张维的脸色,后面的话像卡在喉咙里,没吐出来。
张维最烦人话说一半,尤其在这种时候。
他冷哼一声:“说话说一半,条例背不全。”
“靠!班长你别咒我!” 张广智被这句杀伤力巨大的“威胁”戳中了软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张的气氛也冲淡了几分。
这下他不敢再吞吞吐吐,鼓起勇气,声音虽小但吐字清晰:“班长,我是想说……是不是你把我们小白惹着了?”
这话像根针,极其精准地扎了一下。
张维原本随意插在口袋里摸着润喉糖盒子的手一顿,慢慢抽了出来。
他身体微微绷直,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张广智,锋锐的眉峰高高挑起:“哦?他跟你说的?”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张广智瞬间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草食动物,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他连忙摆手,速度快得几乎要晃出残影,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都没联系我!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之间的事!绝对没有!”
否认三连,斩钉截铁。
张维的眼神带着审视的狐疑,像刀子一样刮过张广智的脸:“你确定?”
张广智只觉得班长那眼神快把自己穿透了,额角沁出的汗珠都快顺着鬓角滑下来,
他只能拼命点头,频率快得如同小鸡啄米:“千真万确!班长我发誓!我要是撒谎,下次十公里我跑倒数第一!”
张维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暂时接受了他的说法,紧绷的气氛略微缓和,但随即又发出一声更冷的哼笑:“呵,那你凭什么断定是我把他惹了,而不是他惹了我?”
张广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要把自己藏进墙缝里,但对林白的维护让他底气又足了几分,小声但坚定地嘟囔:“班长……我们小白才不会惹着你呢!他脾气多好啊,见谁都笑眯眯的……”
张维直接被这理直气壮的“双标”气乐了,哭笑不得地反问:“哦?合着你的意思就是,肯定是我把林白惹毛了呗?”
他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兵。
张广智见班长虽然语气不善,但脸色似乎没有要暴走的迹象,胆子又稍微大了点。
他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开始陈述他们的“推理”:“啊……班长你不知道,我和天天,邱磊,二满,我们几个脑袋都快想炸了!
小白自从进了医院,也就班长你和他接触最多对吧?他现在突然就不理我们了,消息全无,就跟人间蒸发似的……
那除了班长你……哎呀,我们这不是分析嘛!
肯定是你……在不恰当的时候,说了啥或者做了啥,不小心给我们小白惹生气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但眼神里的“有罪推定”意味却越来越浓。
张维被这群臭小子的奇葩逻辑彻底逗乐了,但笑容里也带了点磨牙的意味:“呵,好啊你们几个!凑在一块蛐蛐老子?编排是我惹了林白?证据呢?空口白牙就想给我定罪?”
张广智把自己更深地“窝”进墙角,试图减少存在感,嘴上还在顽强地建议:“那……那我们怎么会知道具体细节嘛!
班长你要是真不小心惹了小白,你别不好意思!小白脾气好你是知道的,你给他好好道个歉,他肯定原谅你!
然后……然后你顺便再跟他说说,让他把他的新联系方式给我们呗?班长你开口,他肯定听!”
说到最后,他眼睛又亮了起来,满是期待。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张维脸上了!
张维直接气笑了,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滚你丫的!合着老子还得先背锅,再当传声筒?想得美!”
张广智反应贼快,像兔子一样蹦开,躲开了班长这记象征性远大于实质伤害的“无影脚”。
看着班长那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他挠挠头,不死心地追问:“班长,真的……真和你没关系?”
张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晃晃写着“老子懒得跟你废话”:“你爱信不信!老子说没惹就是没惹!”
张广智彻底蔫了,肩膀垮下去,像只被雨淋透的沮丧大狗,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那是因为啥啊……这都一个月了,一点林白的消息都没有……他伤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张广智这副真心实意为兄弟担心的模样,张维眼底深处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担忧。
他无声地跟着叹了口气,那口气比刚才更深沉:“谁知道呢……也许是伤没好利索,也许是……家里有什么事。
没办法,现在就一个字:等!
等着那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想起来还有我们这帮兄弟,主动找上门来!”
话里带着点张维式的强硬和抱怨,但那深藏的关切却瞒不过朝夕相处的兵。
张广智一听班长说林白“没良心”,圆溜溜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像只护崽的狗子:“班长!小白可好了!你不许偷偷说他坏话!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这一下精准地噎住了张维。
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林白敢跟自己瞪眼的小兵,又想起那个躺在医院里音讯全无的家伙,一股无名火混合着无奈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营房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小子……趁老子现在理智还在线,麻溜的,赶紧滚!”
“得令!班长最好了!班长再见!” 张广智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脸上瞬间“阴转晴”,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极其麻溜地原地一个标准的向后转,然后像脚底抹了油一样,“滋溜”一下就跑没影了,那敏捷的身手好似刚才窝在墙角装可怜的不是他。
张维站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嘴角咧开一个无奈的弧度。
他抬手习惯性地想摸根烟,想起是训练场又放下了手。
他独自站在墙角的阴影里,望着远处空荡荡的营房门口,压低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又有点自嘲的意味,暗骂了一句:
“妈的……老子倒成了惹人生气的坏人了!”
阳光落在他肩上,映着那点挥之不去的烦躁和眼底深处对那个失踪兄弟的担忧。
被大家心心念念的林白,日子确实没有半点闲暇。
师长直接下令将他藏起来,军用信号屏蔽器都给他搬来了。
万幸林白的亲人都在身边,不然和坐牢没什么两样。
清晨的阳光刚透过病房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拉出金色的条纹,王千山就已经如同精准的钟表般出现在门口,陪着林白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复健课程。
每一个动作的重复、每一次力量的对抗、每一滴滑落的汗水,都记录着这具年轻身体与伤痛抗争的痕迹。
林白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抱怨,只有一种沉浸其中的专注,每一次拉伸、每一次抬腿,都是在解锁身体的某个密码。
午后的时光则属于医学的海洋。
病房的小桌成了林白的书案,摊开的厚重医典、泛黄的古籍手抄本、还有他自己密密麻麻、图文并茂的笔记,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间。
他的指尖划过经络图上的一个个穴位,眼神锐利,似是能穿透纸张,看到那无形的气血运行。
中医的博大精深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而林白正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解读着地图,吸收着针灸、推拿、药理的精髓。
他毫不吝啬地用意识空间的时间,在那里,虚拟的导师“大白”更为系统地将千年中医智慧倾囊相授。
时间在针法与脉理的交织中飞速流逝。
天才,在哪个领域都能绽放异彩。
短短两周,林白展现出的学习能力和对中医的直觉感悟,足以让任何资深医师侧目。
他的医学素养,尤其是对经络穴位和人体的理解,正以一日千里的速度突飞猛进。
针灸这门古老的技艺,更是让他着了迷。
他先是反复在人体模型上练习,确认针感、角度、深度。
很快,他便不再满足于此,开始尝试在自己尚在康复中的身体上施针。
那细若牛毫的银针,精准地刺入自己的穴位,探寻着气感的流转。
“小白!” 王千山推门进来,正撞见林白捻着一根银针,对着自己手臂上的曲池穴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