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瞬间揪紧了,一个箭步冲上前,粗糙的大手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按住了林白执针的手腕,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别扎自己!扎我!往叔身上扎,叔皮糙肉厚,禁得住!”
林白抬起头,眼神清澈,带着安抚人心的笑意:“放心吧王叔,找对了穴位,其实并不疼,反而有种酸胀舒服的感觉。”
他试图抽出手,继续自己的尝试。
“不行!” 王千山斩钉截铁,二话不说,直接一把将自己的上衣扯了下来,露出精壮但也布满旧伤疤痕的后背。
他背对着林白,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肩胛骨下方,“来!就这儿!你想扎哪里都行,叔给你当活样本!”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疼爱。
看着王叔那坚实的、能扛起一切的脊梁,林白心头微暖。
再推辞反而伤了王叔的心,况且,他也确实需要更多的“临床”经验。
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有一个计划。
“好,那就辛苦王叔了。” 林白不再坚持,拿起银针,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
他走到王千山身后,在王叔视线无法触及的角落,借着调整针具的动作,
指尖悄然凝聚出一滴肉眼几乎无法察觉、蕴含着奇异生机的“修复能量液”,迅速而均匀地涂抹在即将使用的几根银针针尖之上。
屏息凝神,林白的手法稳定如磐石。
银针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能量波动,一根接一根,精准刺入王千山后背的肺俞、心俞等穴位。
针入体时,王千山只觉得穴位处传来一阵温和的暖流,迅速扩散开来。
“王叔,这个配穴对您的心肺功能很有好处,”
林白一边专注地行针,一边轻声解释,“一会儿您深呼吸几次,留意一下胸腔的感觉,应该能察觉到和之前有些不同。”
王千山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奇异暖意,配合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嗯!” 他眼睛一亮,声音透着惊奇,“好像……气顺了好多!沉甸甸的感觉轻了!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由衷的喜悦,“不只是现在,小白,叔最近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浑身是劲,打拳跑步都觉得腿脚特别轻盈,跟年轻了十岁似的!”
林白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无辜,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眉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是嘛?王叔,您可别为了哄我开心,故意说好话的。”
“嘿!叔啥时候哄过你?” 王千山爽朗地笑起来,声音洪亮了几分,
“你是不知道,不光我这样,老首长和老夫人那精气神儿,最近也是嗖嗖往上窜!老夫人气色好了很多连皱纹都淡了,老首长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红光满面的,看着都年轻了不少!你说奇不奇?”
林白指间捻动着银针,动作轻柔而富有韵律。
他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了眼底一闪而过的了然。
王叔太敏锐了,爷爷何尝不是?
他们对身体的变化都心知肚明,只是这份莫名的元气大增太过玄妙,谁也无法确定缘由,更猜不到这源头,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专注为他们施针的少年。
心底泛起一丝柔软又无奈的笑意,林白轻轻开口,声音温润:“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您、爷爷、奶奶,你们都健健康康,我就比什么都放心。”
王千山舒服地喟叹一声,还不忘回头叮嘱:“你这孩子,不用总惦记我们,我们也好着呢。哎!练手也不能光扎后背啊。脑袋!脑袋上穴位也多,你也可以扎叔的脑袋试试!”
他晃了晃那颗寸头脑袋,好像那不是自己的一样。
林白被他逗得失笑,一边轻轻转动针柄行气,一边调侃道:“王叔,这可是您的脑袋!您也太相信我的技术了吧?万一给您扎坏了怎么办!还真敢让我往这儿扎呀?”
“嗐!” 王千山摆摆手,语气坦荡,“我信你!再说了,我是怕你转头又在自己身上试!扎我,你还能看着我的反应调整,不是更方便?”
他想的永远是林白的便利和安全。
林白心中一烫,将最后一根针稳妥取下,小心收回针包。
“知道您心疼我,” 他声音温和而坚定,“您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王千山披上衣服,用力点头,眼里满是赞许:“小白,从小到大,你办事,叔就两个字:靠谱!”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林家老爷子精神矍铄地牵着老太太的手走了进来。
两位老人最近面色红润,步履轻快,眼角的笑意更深了,确实透着一股返老还童般的活力。
“哟!小王啊,你这后背是怎么了?怎么跟个趴窝的刺猬似的?” 林老爷子中气十足,一眼就瞧见王千山后背上还留着几个浅淡的红点印迹。
王千山这个姿势也回不了头,乐呵呵地回道:“首长!我给咱们小白当模特呢!让他练练针灸手艺!”
林老爷子一听,兴趣更浓了,几步走到林白床边,大手豪迈地一拍自己的胳膊:“好小子!学得挺快嘛!来来来,给爷爷也来两针!爷爷也给你当教材!” 他看向林白的眼神满是骄傲。
旁边的老太太嗔怪地瞪了老爷子一眼:“老头子,你以为这是打针吃药那么简单吗?那是随便就能扎两针的?”
她心疼孙子刚恢复,怕他累着。
林老爷子不以为意,又是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震得床板都微微作响:“爱华啊,你这就不懂了!我这是在支持咱们孙子的爱好!给他当活生生的教案呢嘛!小白,甭听你奶奶的,来!”
林老太太看着老伴儿红光满面的样子,又想到自己近来身体确实轻快许多,心中微微一动,竟也不再阻拦,反而温和地对林白说:
“小白啊,要不……你也给奶奶扎两针试试?”
她眼神里带着期待,也藏着对孙子无条件的信任。
林白心中正有此意。
他早就想好,要趁着这个机会,用针灸配合修复能量液的神奇效力,再给疼爱他的爷爷奶奶彻底梳理一遍身体,拔除那些经年累月留下的细微隐患和暗疾。
他支撑着床边,动作有些缓慢但却异常坚定地下了床。
虽然步履仍显艰难,但他拒绝任何搀扶,径直走到奶奶面前,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轻轻搀扶起老太太的胳膊:“奶奶,来,您躺我床上,这样方便施针。”
“不行不行,孙孙!” 林奶奶连忙摆手,心疼地看着孙子还有些不利索的腿脚,“奶奶坐着就行,怎么能占你的床?你好好歇着……”
林白却微微一笑,手上用了点巧劲,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奶奶轻柔地安置在自己的病床上。
这个动作虽然缓慢,却显示出一种恢复中的力量感。
“奶奶,我好多了,” 他声音轻柔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虽然动作慢点,但把您抱起来的力气,还是有的。”
“臭小子!” 旁边的林老爷子立刻吹胡子瞪眼,嗓门洪亮,“你慢着点!小心点你奶奶!毛手毛脚的!”
话虽严厉,眼里却全是笑意和欣慰。
林白笑着眯起眼,像只满足的小奶猫。
他转身从床头柜拿出一个新的棉布针包,缓缓展开,里面静静排列着长短不一的银针——
这正是空间里,大白为他准备的品质上乘的针具。
他熟练地拿起一根,假借消毒的动作,指尖再次悄然凝聚起一滴修复能量液,均匀涂抹在针尖之上。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的鸟鸣。
林白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专注,整个世界都凝聚在他指尖的银针上。
他左手轻按奶奶的手腕探查脉象,右手捻针,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稳的气韵。
一针,一针,精准地刺入奶奶周身的重要穴位。
随着银针的落下,那温和而强大的修复能量也随之悄然融入老人的经络气血之中。
接着,林白又转向爷爷,轻轻卷起老爷子的裤腿,露出曾经在战场上、在风雪中落下病根的膝盖。
银针在他布满岁月痕迹的关节周围落下,如同最精密的钥匙,开启着深藏的修复之门。
时间在针尖的微芒中缓缓流淌。
当林白逐一取下银针时,病房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之气。
王千山只觉得胸腔前所未有的开阔舒坦,林家老两口也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暖意和轻松,身体里某些沉重的负担被悄然卸下。
林白仔细收好银针,看着眼前三位至亲之人容光焕发的面庞,清澈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释然与满足。
今日之后,王叔疲惫的心肺、爷爷奶奶沉疴的关节与脏腑内淤积的岁月暗伤……
都将彻底成为过去。
他终于,稍稍安心了些。
时间在林白日复一日的复健、钻研医术和与家人相伴中悄然溜走,快得仿佛指尖的流沙。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然而林白以他惊人的恢复力和王千山近乎苛刻的陪练强度,硬生生将这个期限压缩到了极致。
仅仅一个半月!
那个曾经躺在病床上、需要人小心翼翼搀扶的林白,此刻已能和王千山并肩驰骋在军区医院的操场上,完成整整十公里的长跑!
虽然速度远不及巅峰时期,呼吸也略显急促,但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动作协调流畅,那份属于军人的挺拔英姿已然回归。
这脱胎换骨般的恢复速度,终于为他赢得了归队的通行证。
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并非他所在团的团长戴立刚,而第一个风尘仆仆赶来接他的,也不是他的直属连长郭玉杰。
当那辆挂着师部特殊牌照的黑色越野车,在一辆警卫车的护送下稳稳停在医院小院门口时,连门口站岗的哨兵都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车门打开,一个肩扛将星、身形魁梧的身影走了下来,正是林白的师长——
屈保忠!
这位平日里威严深重的首长,此刻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大步流星地走向等候的林白。
离别总是来得太快。
医院的小隔院里,林爷爷紧紧牵着林奶奶的手。
林白换上了崭新的列兵常服,身姿笔挺如白杨。
他看着眼前两位从小将他捧在手心里的老人,喉咙有些发紧。
林爷爷看着眼前已然成长的孙子,眼中情绪翻涌。
他没有像寻常老人那样絮絮叨叨,只是突然松开了老伴的手,以一个极其标准、带着岁月沉重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对着林白,再次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这个敬礼,比当初送林白去新兵连时更加有力,也更加复杂。
它饱含了欣慰、骄傲、嘱托,还有那深藏心底的不舍。
没有言语,却仿佛诉说了千言万语。
林白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强忍着的酸涩冲上鼻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以同样标准、同样饱含力量的军礼回应爷爷和王叔。
动作干净利落,年轻的肩膀承载着无声的承诺。
“孙孙啊,要好好的啊!”林奶奶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拍着林白的后背,声音哽咽。
后面所有担忧的话,奶奶没说,只剩眼底满溢的关切与湿润。
这段时间,林白几乎倾尽所能。
他用精湛的针灸推拿之术为爷爷奶奶调养身体,更是在每一次治疗中,不动声色地将修复能量液也融入其中。
尽管每次只能微量添加,但十数次积累下来,效果已悄然显现。
看着他们此刻精神矍铄的模样,林白心中那份因离别而起的牵挂总算稍稍安稳。
“嗯!”林白重重地点头,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脆和坚定。
他张开双臂,给了奶奶一个温暖的拥抱,在她耳边轻声许诺:“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您和爷爷也要好好的,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林奶奶用力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个笑容,抹去眼角的一点湿润:“好,好!奶奶等着!你在部队里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千万不能马虎,知道了吗?”
“知道了,奶奶!”林白再次点头,将这份叮咛刻在心里。
他又拥抱了爷爷和王叔。
爷爷的大手在他背上用力拍了拍,传递着信任和力量。
王叔则是一如既往地用宽厚的手掌按住他的肩膀,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是战友般的托付,亦是长辈的牵挂。
有我在,你无后顾之忧!
“好了,林白。”师长屈保忠低沉有力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军令的节奏感,“和家人好好道别,我们该出发了。”
他的目光扫过林家老少,带着一份敬意。
林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他最亲的三个人,要将他们的面容刻入脑海。
他再次挺直脊梁,清晰地回应:“是!师长!”
随后,他给亲人鞠了一躬,喊了一句:“大家保重,我走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迈着恢复后依然稍显谨慎却无比坚定的步伐。
爷爷奶奶和王叔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
爷爷再次抬手,久久没有放下。
奶奶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却努力笑着挥手。
王叔则如山岳般站在老两口身后,目光沉静如磐石。
林白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引擎低沉轰鸣,车辆缓缓启动,驶离小院。
医院白色的建筑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被拐角吞没。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爷爷奶奶相互搀扶依旧望向这边的身影,和王叔站在他们身后那如同守护神般的姿态。
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又带着离别钝痛的手攥了一下,林白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挺直了腰背,目光灼灼地望向前方延伸的道路。
窗外景物飞逝,带着冬日微寒的风掠过车窗。
医院的休养时光正式画上了句点。
属于列兵林白的、真正意义上的军旅征程,此刻才刚刚重新扬帆起航!
一股混合着归队的急切、对新挑战的渴望以及肩上沉甸甸责任感的激流,在他胸中澎湃涌动。
部队,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