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火把的光，在校场边缘扫过一排排沉默的身影。洛璃站在高台中央，指尖还残留着空间入口的温热。她没说话，只是看着底下数千双眼睛。
端木云从侧方走来，脚步很重。他站到台边，环视一圈，忽然吼了一声：“都给我打起精神！明天要打架的是你们，不是我！”
有人笑了，笑声很轻，但传开了。
公孙宇拄着一根铁杖，慢慢走上另一侧。他没看人，低头检查脚边一块刻满纹路的石板。手指一按，地面亮起一道金线，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纵横交错，连成一片。
慕容雪提着一个小布袋，沿着前排士兵缓缓走过。她把袋子打开，取出一枚枚香囊，亲手递给每一队的领头人。没人说话，只有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洛璃往前走了两步。
“你们还记得第一次拿起武器是为了什么吗？”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风声。
台下静了。
“我记得到现在。”她说，“我被人推在泥地里，他们说旁支的废物不配用灵药。那时候我没有朋友，没有地位，连一口干净水都要自己去井边打。”
她顿了一下。
“后来我见过一个村子，整村的人都被抽干了灵脉，躺在地上像晒干的稻草。有个孩子抱着死去的娘，哭得嗓子哑了，可没人能救她。我还记得有个老兵，临死前跟我说，他守了一辈子边境，只希望儿子能活着种田。”
她的声音开始变硬：“那些人毁家园，抓百姓，把活人当材料炼邪器。他们不在乎谁是谁，只在乎谁能榨出多少灵力。”
台下有人握紧了拳头。
“我们打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洛璃抬眼扫过全场，“也不是为了报仇泄愤。我们是为了不让那样的事再发生。是为了让以后的孩子能在天黑时安心回家，不用怕路上跳出个黑影把你拖走。”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道微光浮现，渐渐拉长成影——那是半截断裂的黑色法器，表面裂痕密布，像是被巨力生生掰断。
“这是我们在北岭废墟里找到的锁魂桩残片。”她说，“它曾用来困住三百名俘虏，日夜抽取他们的生命力。我们把它砸了。”
光影像烟一样散开。
“这只是第一根桩。明天，我们要去的地方，有最后一根。”
话音落下，没人动。
一秒，两秒。
忽然，前排一名满脸胡茬的老兵单膝跪地，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朝天。
“愿随队长，破邪阵！”
旁边一人立刻跟着跪下，拔刀。
又一人。
第三个。
第四个。
千百双手同时握住兵刃，齐刷刷举向夜空。刀、剑、斧、枪，在火光下映出一片寒林。
“破邪阵！”
“破邪阵！”
“破邪阵！”
喊声一层叠一层，震得地面都在抖。火把的火焰被声浪冲得歪斜，光影在每个人脸上跳动。
端木云咧嘴笑了。他一把扯下披风甩在地上，抽出长刀往空中一划：“老子早就等不及了！谁敢挡路，砍了就是！”
他跳下高台，大步走进队伍中间，一手拍一个战士的肩：“怕不怕？”
“不怕！”
“死不死？”
“不死！”
笑声炸开一片。
公孙宇站在原地没动，但嘴角扬了起来。他把手里的铁杖往地上一顿，脚下阵法猛地亮了一圈，金线如血脉搏动，将所有人的气息隐隐连在一起。
慕容雪退到后方，靠在一棵树边。她望着眼前沸腾的人群，轻轻摸了摸胸前的香囊，低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见。
洛璃站在台上，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对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直起身时，她笑了：“明天，我走在最前面。你们，跟不跟我？”
“跟——！！！”
吼声冲上夜空，惊飞一群宿鸟。
---
营地外三里处，一座废弃哨塔孤零零立在坡顶。塔顶瓦片松动，随着夜风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塔内角落，一团黑影蜷缩着，手里攥着一面铜镜。镜面映不出人脸，只有一片翻滚的灰雾。
黑影的手指快速掐动，嘴里念了几句。镜中雾气骤然分开，显出校场上万人举刀的画面。
黑影猛地合上镜子，翻身爬起，撞开后窗翻了出去。
山坡下的密林里，停着一辆无轮的黑车。车身漆黑，没有标记，四角挂着铃铛，却一声不响。
黑影跃上车，低声道：“他们要动手了。”
车内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让他们来。”
话音落，车顶铃铛突然齐响，声音刺耳。
黑影捂住耳朵，却发现那铃声根本没传出来。他的嘴张着，却听不见自己的惨叫。
车帘掀开一角，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指尖戴着一枚血色戒指。
手指轻轻一点，黑影整个人僵住，双眼翻白，身体慢慢滑下车沿。
那只手收回，帘子落下。
黑车静静停在林中，像从未出现过。
远处校场的呐喊还在回荡。
洛璃站在高台边缘，风吹起她的裙角和发丝。她望着远方山脊的轮廓，右手缓缓按在腰间。
那里，空间入口微微发热。
她转身走下高台，脚步坚定。
端木云迎上来：“睡一会儿？”
“不了。”她说，“我去做点吃的。”
“这时候？”
“战士们饿着肚子可打不了胜仗。”她笑了笑，“而且，吃饱了才有力气砍人。”
她走向营地后方的小灶台，掀开锅盖。蒸汽冒上来，带着米香和药材的味道。
公孙宇坐在不远处修补一张机关弓，头也不抬：“你又要拿空间里的东西煮粥？”
“嗯。”她舀了一勺灵米倒进锅里，“加了养神草和回气粉，每人一碗，明早出发前喝。”
慕容雪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勺子：“我来搅，你去歇会儿。”
“我不累。”洛璃摇头，“而且，这锅粥，我想自己做完。”
她站在灶前，盯着翻滚的米粒，轻声说：“这一顿，可能是很多人最后吃得踏实的一顿饭了。”
没人接话。
火苗静静烧着。
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泡。
洛璃拿起木铲，慢慢搅动。
她的手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