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的五月,风里裹着稻花的甜香,像浸了蜜的棉絮,飘得满世界都是。凌岳蹲在吕宋田埂上,指尖捻着株稻穗——颗粒饱满得像刚剥壳的珍珠,稻芒上还凝着晨露,凉丝丝地蹭过指腹。他望着远处金黄的稻浪,忽然想起江南的茉莉,想起苏婉清发间插着的茉莉簪,想起她去年在巴州做的桂花糕,甜得连阿虎都舔着嘴角要再吃一块。
“将军!”阿福的声音像只蹦跳的小麻雀,从稻丛里钻出来。小家伙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裤脚卷到膝盖,手里攥着株稻穗,小脸上沾着稻芒,像只偷喝了蜜的小奶猫,“你看!这花比巴州的香!阿骨打首领说,这是‘凌将军的稻子’!”
凌岳笑着接过稻穗,指腹蹭掉阿福脸上的稻芒:“阿福真棒,帮将军守着稻花。”他从怀里掏出块桂花糖——糖纸是苏婉清亲手折的小蝴蝶,边角还沾着她绣楼里的茉莉香,“奖励你的。”
阿福眼睛亮得像星子,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含糊不清地笑:“甜!比苏姐姐的糖还甜!”
苏婉清是五月初到的。
她穿水红绫裙,裙角绣着并蒂莲,踩双绣荷花的棉靴,站在码头人群里像朵开在绿丛里的栀子花。凌岳穿过攒动的人头,掌心沾着稻花的香,轻轻握住她的手:“怎么突然来了?”
“想你了。”苏婉清捶了捶他胸口,指尖带着苏州的温凉,“吕宋的稻花开了,我闻着味儿就来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青布包裹,绢帕从缝里露出来,“还带了桂花糕,阿福肯定馋坏了。”
凌岳接过包裹,指尖碰到油纸的温度——是刚蒸好的,还冒着热气。他想起去年苏婉清在巴州厨房揉面,发梢沾着面粉,回头冲他笑的样子,连灶上的蒸汽都变甜了。
沿着田埂往村里走,稻子抽了穗,金黄的浪压弯了腰,风一吹就沙沙响,像在说悄悄话。阿骨打首领穿着土着的草裙,裙边织着椰壳纹,手里攥着把稻穗,看见他们就颠颠跑过来,脸上的皱纹里都浸着笑:“凌将军!苏东家!今年亩产四石!够吃三年!”他把稻穗递到凌岳手里,“你尝尝,比去年的更甜——凌将军教的法子,连稻子都懂事儿!”
凌岳捏着稻穗,稻粒滚进掌心,带着太阳的温度:“阿骨打首领,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阿骨打拍着凌岳的肩膀,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却带着种地的力气,“是你们教我们种稻、铸钱、认字——从前我们怕浪人,怕饥荒,现在不怕了!凌将军,你是我们的福星!”
苏婉清走过去,指尖轻轻摸了摸稻穗:“比我苏州的还壮实。”
“那是!”阿骨打咧嘴笑,露出满嘴白牙,“凌将军说这是‘大宋的稻子’,能长最甜的米!等收了稻,我要送十石去巴州,给将军尝尝!”
村里的小学堂飘来钟声,清脆得像檐角的铜铃。凌岳和苏婉清走进去,孩子们穿着新做的粗布衫,坐在竹棚下的草垫上读书。阿福站在台上,手里攥着本破课本,声音洪亮得像小喇叭:“‘大宋的将军,教我们种稻;大宋的苏姐姐,教我们认字;大宋的课本,是我们的宝贝……’”
孩子们跟着念,声音奶声奶气,像一群小麻雀撞在竹棚上。周师傅坐在台下,手里捧着本卷边的《大宋三字经》,胡子上沾着粉笔灰:“将军,孩子们的进步快得很!昨天阿虎还问我,‘巴州的京城有吕宋的椰子树吗?’”
凌岳走过去,摸了摸阿虎的头——那孩子长高了些,脸蛋白净,眼睛里带着羞涩的光:“巴州的京城没有椰子树,但有更高的楼,更多的书,还有好多好吃的糖。”
阿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攥着自己的衣角:“那我长大要去巴州!读好多书!做将军!”
苏婉清蹲下来,指尖擦掉阿虎脸上的铅笔印:“好呀,回苏州我教你做桂花糕——比凌将军带的还甜。”
阿虎重重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一定好好读书!”
下午,凌岳带苏婉清去日本商栈。
商栈在长崎港边,挂着“巴州沈氏”的金字旗,风吹过来,旗子猎猎作响。门口站着两个穿和服的伙计,看见他们就弯腰鞠躬,声音软软的:“凌将军!苏东家!”郑五穿着日本绯色官服,腰间挂着太刀,手里捧着个漆盒迎出来,嘴角带着笑:“将军,这个月商栈赚了一千两!日本百姓爱咱们的棉布和铁器,每天都有人来问有没有新货!”
凌岳走进商栈,里面飘着硫磺的淡味儿,货架上摆着吕宋的珍珠、日本的漆器,还有巴州的蔗糖和棉布。一个日本商人穿着藏青和服,手里捧着份文书,弯腰鞠躬:“凌将军,我想加入商队去巴州进货,卖日本的漆器——我们的漆器,画着樱花,定能讨大宋姑娘喜欢。”
凌岳接过文书,指尖翻过写着日语的纸页:“欢迎。但要先守咱们的规矩——不欺客,不走私,守巴州的法。”
商人点头,额头渗出细汗:“一定!一定!我带了最好的漆器师傅,定不让巴州的百姓失望!”
傍晚,他们站在码头上,看夕阳把海面染成橘红色,像撒了把碎金子。苏婉清靠在凌岳怀里,手里拿着阿福的画——画纸是用吕宋的椰壳纸做的,边缘还留着椰丝的纹路。画里凌岳蹲在地上,教阿福铸钱,阿福举着刚铸好的铜钱,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线条歪扭却透着认真。
“阿福画得多像你。”苏婉清笑着,指尖划过画里的凌岳,“这孩子,倒把你画成先生了。”
凌岳望着画里的自己,嘴角扬起:“这小子,倒会琢磨。”
“他说长大要去巴州当先生。”苏婉清摸着画纸,声音软软的,“我想让他去——巴州的学堂需要这样的孩子,需要有人把咱们的书,咱们的字,传下去。”
凌岳望着海面上的船,风里飘来稻花香和孩子的歌声。他知道,他的帝国从不是冰冷的钢铁,不是辽阔的土地,是巴州的棉田、吕宋的稻花、日本商栈的繁华,是苏婉清的笑,是阿福的画,是阿虎的“长大做将军”。
夜里,他们在竹屋里吃饭。苏婉清做了桂花糕,蒸得软软的,上面撒着芝麻。阿福吃得满脸糖渣,像只小花猫。阿骨打拿来糯米酒,陶碗里装着,酒液浑浊却辛辣:“凌将军,苏东家,喝一杯!”
凌岳端起酒碗,酒液辣得喉咙发疼,却暖到心里:“为了我们的帝国。”
苏婉清举杯,指尖碰着凌岳的碗沿:“为了我们的未来。”
酒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凌岳望着窗外的稻花,想起穿越前加班的日子——地铁里拥挤的人群,电脑里没做完的方案,便利店的冷饭团。原来最幸福的,不是赚多少钱,不是有多少权,是和爱的人一起,种一片稻田,教一群孩子,守一个家。
风里飘着稻花香,传来阿福的笑声和船笛。凌岳握住苏婉清的手,指尖沾着她的温度:“婉清,我们一起把帝国做成最温暖的模样。”
苏婉清笑着点头,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茧——那是握笔写奏章磨的,是握刀上战场留的,是握犁头种稻田沾的:“嗯,一起。”
稻花在风里飘,像雪,像诗,像他们的梦。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巴州的棉田,在吕宋的稻浪,在日本的长崎港,在每一个有希望的地方,在每一声孩子的读书声里,在每一缕飘着甜香的稻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