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乱葬岗的石碑，叶辰就被脚下的碎石硌得一个趔趄。阿银拽着他往深处走，手里的桃木剑在晨露里泛着冷光：“你确定地图没标反？这地方除了坟包就是破碗，哪有什么‘骨瓷盏’？”
“你看那棵歪脖子树。”叶辰指着前方，老槐树的枝桠像只手抓着天，树根下果然露出半截青石板，“《异器录》里写过，骨瓷盏是用百具怨骨烧制，遇血鸣响，怨气越重，盏身越亮。昨晚那青铜酒樽里的地图，标着就在树根底下。”
两人合力撬开石板，一股腥甜的寒气扑面而来，阿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味儿比上次在醋坊打翻的臭鳜鱼还冲。”石板下是个黑窟窿，深不见底，隐约有“叮叮”的脆响往上飘，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瓷器。
叶辰摸出火折子点燃，火光里赫然躺着个巴掌大的白瓷盏，盏身通透，却在边缘处泛着淡淡的青黑，像泼了墨的雪。“就是它。”他刚要伸手，骨瓷盏突然“嗡”地震动起来，盏口腾起股灰雾，雾里渐渐显出个模糊的人影——披头散发，穿着破烂的嫁衣，指甲又尖又长，正对着两人怨毒地笑。
“是个女鬼！”阿银挥剑砍去，桃木剑穿过鬼影，却在盏口激起圈涟漪，女鬼的身影瞬间溃散又重聚，这次竟多了几个同样穿嫁衣的影子，个个面色青紫，伸着手要抓人的脚踝。
“这是‘骨瓷怨’，”叶辰认出这东西，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抹在剑上——他听村里老人说过，唾沫是“阳液”，能破阴邪，“当年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被逼嫁给糟老头子，成亲当天穿着嫁衣吊死在这棵树上，陪嫁的骨瓷盏就埋在了这儿。后来但凡有女子经过，怨气就会附在她们身上，让她们也尝尝被逼婚的苦。”
说话间，最前面的女鬼已经飘到近前，嫁衣上的盘扣“啪嗒”掉在地上，化作只青虫往叶辰裤腿爬。阿银抬脚碾死虫子，却发现鞋底沾着的不是血，是黏糊糊的瓷粉：“这玩意儿还会蜕皮？”
“不是蜕皮，是化形！”叶辰突然想起青铜酒樽里的话，“它靠吸食过路女子的怨气壮大，刚才那些鬼影，都是被它缠上的可怜人！”他盯着骨瓷盏，突然有了主意，“阿银，你上次在胭脂铺买的玫瑰膏呢？拿出来！”
阿银一愣，还是掏了出来——那是她攒了三个月月钱买的，说是涂了能招桃花，此刻被叶辰一把抢过去，撬开盖子就往骨瓷盏上泼。玫瑰膏里的花蜜混着脂粉香，撞上怨气化的鬼影，“滋啦”一声冒起白烟，女鬼的影子瞬间淡了半截。
“这招也行？”阿银看得目瞪口呆。
“香粉是活人气，脂膏是阳间味，这些怨气最怕这个！”叶辰边说边往剑上抹玫瑰膏，挥剑时竟带起阵香风，砍在鬼影身上，真带出了“噗嗤”的声响，像撕烂了棉絮，“再加点料！”他拽过阿银的头发，揪下根沾着晨露的发丝，缠在剑上——“青丝为引，阳气为凭”，这是他奶奶教的土法子。
桃木剑突然变得滚烫，剑身在晨光里亮起层红光，叶辰瞅准骨瓷盏，猛地刺下去。“叮”的一声脆响，盏身裂开道缝，里面流出黑血似的液体，鬼影们发出凄厉的尖叫，一个个化作青烟钻进裂缝，最后连同骨瓷盏一起，在晨光里“咔嚓”碎成了齑粉。
阿银捡起片最大的碎片，发现里面竟嵌着根干枯的发丝，像极了嫁衣女鬼的。“总算搞定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就是我这玫瑰膏，招桃花没招着，倒成了降妖神器，亏了！”
叶辰却盯着碎瓷片出神，那些碎片拼起来，在阳光下隐约能看见“907”的刻痕。“你看，”他捡起块碎片递给阿银，“这编号，跟之前的青铜酒樽能对上。”
远处传来赶早集的吆喝声，卖豆腐脑的担子晃悠悠从岗边过。阿银突然笑了：“管它什么编号，咱先去喝碗热豆腐脑，加两勺辣椒，把这股子怨气冲下去！”
叶辰笑着跟上，衣角还沾着瓷粉，却觉得这乱葬岗的晨光，比哪都亮堂。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不管是骨瓷盏里的怨，还是酒窖里的煞，说到底，都敌不过这热辣辣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