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刚把旧改项目二次审核的回执单拍在办公桌上，手机就跟着震动起来。屏幕上“张工”两个字跳得刺眼，她深吸一口气接起，那边的大嗓门差点掀翻她的耳膜：“林总监！你快来现场看看吧！施工队把便民服务站的图纸改得面目全非，说你家的那些‘老古董’设计根本没法施工！”
“老古董？”林晚捏紧手机，指尖泛白。昨天项目组内部讨论时，刚毕业的设计师小周就小声嘀咕过“适老化设计太土气，年轻人不会喜欢”，没想到传到施工队那边，直接变成了“没法施工”。她抓起文件夹往楼下跑，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声响，路过前台时还差点撞翻刚泡好的咖啡。
旧改项目的首个试点小区在老城区，车子刚拐进巷口就堵得动弹不得。林晚索性弃车步行，穿过挂满晾晒衣物的狭窄过道，远远就看见施工现场围了一圈人。穿蓝色工装的施工队队长正叉着腰跟张工争执，地上摊着的图纸被踩得满是鞋印，其中“适老化扶手”的标注处被画了个大大的叉。
“林总监你可来了！”张工像见了救星，连忙挤过来，“王队长说这扶手装在楼道里太碍事，还有那便民服务站的矮柜台，说浪费材料又不实用。”
王队长转过头，黝黑的脸上满是不耐：“林总监，不是我故意刁难。这小区虽然老人多，但现在年轻人也不少啊！你装这扶手，年轻人上下楼磕磕绊绊的，到时候投诉我们怎么办？再说这矮柜台，比正常柜台矮十公分，工人干活都得弯腰，纯属折腾人！”
话音刚落，人群里突然有人搭话：“谁说折腾？我觉得这柜台好！”
林晚循声看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拄着拐杖站在人群外围，正是前天走访时给她塞过糖糕的陈奶奶。老人家拨开人群走到图纸前，指着矮柜台的标注说：“我这腿不好，每次去社区办事，趴在高柜台上写字都得踮着脚，好几次差点摔着。这矮柜台要是真能弄上，可算帮了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大忙了！”
“陈奶奶说得对！”又有几位老人附和着围过来，一位大爷指着楼道扶手的位置补充，“上次我家老伴下楼倒垃圾，踩空台阶多亏抓着墙才没摔着。要是有这扶手，我们心里也踏实些。”
王队长愣了愣，挠着头嘟囔：“可年轻人那边……”
“年轻人？”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林晚回头看见大女儿的班主任李老师挤了进来，她也是这小区的住户，“我觉得挺好啊！我家爷爷上周刚摔了一跤，正愁楼道里没个扶手。再说年轻人多走两步路怎么了，尊老爱幼还能嫌麻烦？”
这话引得众人哄笑起来，王队长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林晚趁机蹲下身，指着图纸上的修改处跟他解释：“王队长，你看这扶手我们选的是可折叠款式，平时贴在墙上不占地方，老人需要的时候拉下来就行。矮柜台也不是全矮，我们设计了高低两个区域，年轻人用高的，老人和小孩用矮的，互不耽误。”
她边说边从文件夹里掏出样品照片，王队长凑过来细看，眉头渐渐舒展开：“早说有这门道啊！我还以为是那种笨重大扶手呢。行，这设计我认了，下午就安排工人改！”
人群散去后，张工擦着额头的汗笑：“还是林总监有办法，刚才王队长那架势，我还以为今天得吵起来呢。”
林晚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响了，是工作室的运营总监打来的：“林姐，不好了！首家加盟店那边出事了！加盟商说我们派去的驻场设计师跟他吵架，现在人家要解约！”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上午刚解决旧改的麻烦，下午加盟店又出问题。她跟张工交代了几句收尾工作，抓起包就往加盟商所在的城市赶。高速上一路畅通，可她心里的疙瘩却越拧越紧——驻场设计师是她亲自挑选的老员工，向来沉稳，怎么会跟加盟商吵架？
赶到加盟店时，店里一片狼藉。样板间的窗帘被扯下来扔在地上，设计图纸散落一地，加盟商赵老板正叉着腰跟设计师小李对峙，唾沫星子溅了小李一脸。
“你这设计根本不行！我说了要网红ins风，你非要搞什么实用收纳，这破柜子丑得要死，客户来了谁会买？”赵老板吼道。
小李气得脸通红：“赵总，你做的是亲子设计，家长最看重的就是收纳和安全！ins风看着好看，孩子随便一爬就倒，出了事谁负责？”
“我负责！用你管？”赵老板伸手就要推小李，林晚连忙上前拦住。她拉着赵老板到休息区坐下，又让小李先去整理图纸，这才开口：“赵老板，您先消消气。小李性格直，但也是为了店里好。您跟我说说，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效果？”
赵老板翻出手机里的网红图片：“你看人家这设计，多洋气！拍照发朋友圈绝对火。你再看他弄的，跟我妈那年代的家具似的，土死了！”
林晚看着图片里满是玻璃元素的设计，心里犯了嘀咕：这种设计确实上镜，但对有孩子的家庭来说太危险了。她突然想起旧改项目的思路，灵机一动：“赵老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把ins风的外观和亲子收纳结合起来。柜子用ins风的配色，表面做圆角处理，里面做分层收纳，既能拍照好看，又实用安全。”
她随手拿起纸笔，快速画了个草图。赵老板凑过来看着，眉头渐渐松开：“这么弄倒是还行……但工期来得及吗？下周就要试营业了。”
“您放心，小李今晚加班改图纸，明天我让总部再派两个木工过来帮忙，保证不耽误试营业。”林晚拍着胸脯保证。
赵老板终于松了口：“行，我就信你一次。要是弄不好，我可真要解约！”
解决完加盟店的事，已是深夜。林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打开门就被一股香味扑了满脸。丈夫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回来啦？我炖了鸡汤，快趁热喝。”
婆婆坐在沙发上择菜，看见她回来，连忙起身接过包：“累坏了吧？下午张工给你打电话，说旧改的方案通过了？”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张工跟丈夫报了喜。她喝着热鸡汤，看着眼前忙碌的家人，心里的疲惫瞬间消散了大半。丈夫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下午妈还跟我念叨，说你那适老化设计想得周到，比她去社区提的建议管用多了。”
婆婆脸一红，嗔怪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谁夸她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间，林晚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她疑惑地接起，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是林晚林总监吗？我是市规划局的，关于你旧改项目的适老化设计，我们有个新要求……”
林晚的心提了起来，刚通过审核怎么又有新要求？她屏住呼吸听着，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浑身一僵。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设计的适老化扶手存在安全隐患，有住户反映材质不符合国家标准。明天上午九点，麻烦你带相关检测报告来局里一趟，要是核实有问题，项目可能要暂停施工。”
电话挂断的瞬间，林晚手里的鸡汤碗差点摔在地上。她明明亲自核对过材质清单，都是符合国家标准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安全隐患的举报？是谁在背后搞鬼？明天的检测报告能不能顺利通过？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让她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