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悄悄的，都看着那女人，看着她手里那块齿轮令牌。
钢铁兄弟会的人，平时不怎么露面，更少主动找人。他们占着东区，守着那些机器和工厂，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林玥把令牌收回去，双手垂在身侧，站得笔直。
“陈先生，我们想跟你谈笔生意。”
陈远没立刻接话。
他走到院子中间的石凳上坐下，才抬了抬手。
“坐。”
林玥走过来，坐在陈远的对面。
“不知道是什么生意？”陈远问道。
“材料的生意。”林玥回答道，“我们听说，陈先生路子广，能弄到不少外面见不着的好东西。”
“好东西是有，”陈远看着她，“那得看，你们想要什么，又能拿出什么。”
林玥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硬皮纸，打开，放在石桌上。
纸上列着一串名目，字迹工工整整。
“高纯度铱金，要求含量不低于百分之九十五。航空航天级的钛锆钼合金，必须是固溶强化态。另外，如果可能的话，”她手指点在最后一行，“块状或粉末状的金属铍，或者高品位铍铜合金，哪怕是回收料，我们也要。”
旁边竖着耳朵听的老吴头，吸了口凉气。
这几样东西，每一样都是旧时代尖端工业的基石，尤其是那个“铍”，加工极其困难，但性能也诡异强悍，现在更是传说。
陈远扫了一眼单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要的不少。这些东西，可不好弄啊。”
“知道不好弄，才来找陈老板您啊。”林玥话说得直接，“报酬方面嘛，好谈。晶核，武器，或者我们兄弟会特制的机械义肢、能源核心，都可以。”
（机械义肢？能量核心？钢铁兄弟会还能制作这玩意儿？）
陈远拿起那张单子，扫了一眼，又随手放到一边。
“铱金，钛锆钼……这些东西，名字听着都烫嘴。废土上刨食吃，你们要这些玩意儿干什么？不能吃也不能喝的。”
他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不在意，像是真不明白这些金属的价值。
林玥脸上没什么变化，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问。
“能吃能喝的东西，集市上不缺。我们兄弟会要找的，是能让机器转起来、转得更久的东西。”她手指在单子上点了点，“而这些金属，就是机器的粮食。”
“可是...”陈远假装为难道，“粮食也分粗细。你们要的这几样，算是精粮里的精粮了吧。废土上刮地三尺，也未必能刮出多少。”
林玥接得快，话也接得稳：“所以才要找陈老板。废土上刮不出来的东西，陈老板的渠道，未必弄不到。”
陈远身子往后靠了靠，手搭在石桌上，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渠道嘛，是有。可这运费、人力、还有打通关节的花销，算下来，怕是比你们要的这几样‘粮食’本身还金贵。折腾这么大动静，不值当。”
他这话扔出来，轻飘飘的，像是真没把这买卖放在心上。
林玥赶紧说道：“陈老板不妨先听听我们能出的价。除了刚才说的晶核、武器外，外加一套最新款的机械臂，带独立能源核心，这些东西，就算是黑晶也没处买。”
“……听着是挺稀罕。可我这人，手脚齐全，暂时用不上那玩意儿。底下兄弟们嘛，也皮实，断条胳膊少条腿的时候，裹吧裹吧也能凑合过。至于能量核心嘛……”他咂摸了一下嘴，“也完全不需要啊！毕竟烧晶核的玩意，集市上也不少见。”
他这话堵得有点死。旁边老吴头急得直搓手，又不敢插嘴。
“陈老板是明白人。兄弟会出的机械义肢，可不是集市上那些破烂货。它们接上神经后，跟自个儿长出来的没两样，力气、速度，还能往上提一提。能量核心，也不是烧晶核的炉子。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火种’，够一个标准战斗单位全功率运行一个月。这些东西，除了我们兄弟会，废土上找不出第二家能造。”
“既然这么厉害，那为什么在集市上看不到？”
林玥沉默了一下。这话问到根子上了。
“因为缺材料。”她回答道，“就您说的这些‘金属疙瘩’。高纯度铱金是神经接驳矩阵的基底，钛锆钼合金是主结构件，离了它，扛不住高强度冲击。至于铍……”她顿了顿，“那是‘火种’核心容器和内壁的关键材料，缺了它，能量逸散超标，核心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哦?照这么说，你们要这些东西，是为了造更多的义肢和核心？”
“没错。”林玥承认得干脆，“有多少材料，我们就能造出多少来。目前数量不多，不是因为技术不行，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林玥的话撂在地上，实实在在。
“这样吧......”陈远说道，“材料，我想办法。弄来了，你们做成的东西，以后得分我一份。不是一件两件，是往后的每一批，都得有我的份儿。”
林玥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陈老板，这不合规矩。您这要求，怕是会涉及到兄弟会里的核心技术遗失。”
“规矩是人定的。”陈远坐回去，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调子，“没我的材料，你们那技术，不就只能在图纸上躺着？再说，我要的是成品，又不是你们那图纸。东西在我手里，跟在你兄弟会库里，有啥两样？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们试试，看这胳膊腿儿在废土上，经不经得起折腾。”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老吴头咽唾沫的声音。
林玥沉默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微微蜷了蜷。
陈远也不催她，抬手对老吴头比划了一下。
“老吴，去仓库给我拿瓶八二年的果汁！说了这半天，嘴干！”
“哎！”老吴头应了一声，赶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