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云层里时，天虚观的演武场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灵竹的声。
周婧瑶第一个反应过来，蹲在被撕开的阵纹旁，手指戳着地上的灵光，脸皱得像颗没长开的灵桃。明明算好了灵力流转的角度，怎么会被那黑绳撕开呢？她嘴里碎碎念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个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飞快，按照公式，邪派灵力的侵蚀速度应该赶不上阵法的修复速度才对......
钟广萍凑过去看了眼，突然指着算盘上的珠子笑出声：周大小姐，你这算盘是不是少拨了个珠子？第三排左边那档，明显比别的矮了一截。
周婧瑶低头一看，脸地红了。还真是，不知什么时候蹭掉了颗算珠，难怪算出来的结果总差那么一点。她赶紧把算盘塞进怀里，嘴硬道：要你管，我这是故意留的破绽，不然怎么知道沈晋军的底牌？
哦——钟广萍拖长了调子，故意学着她的语气，原来周大天才是故意的啊，真是好计谋呢。
周婧瑶气得想跺脚，又怕震到地上的阵纹，只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去找修复阵法的材料了。
凌霖抱着胖龟，正蹲在演武场的大坑边研究。胖龟的背甲上那个浅浅的凹痕还在，像块被人用指甲掐过的面团。他用手指戳了戳，胖龟舒服地了一声，伸长脖子想去够旁边的灵草。
你这壳是铁做的？凌霖啧啧称奇，沈晋军那铜锤可是能砸断灵脉的，你居然就留个凹痕，比我的药箱还结实。
胖龟像是听懂了夸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突然从喉咙里吐出块亮晶晶的东西。凌霖捡起来一看，居然是片小小的龟甲碎片，带着淡淡的土黄色灵光。
这是......凌霖愣住了，用灵视之瞳一看，碎片里居然裹着点沈晋军的灵力残留，像颗被困住的小火星。他突然想起松茳宗匡利睿送的那本《玄火灵龟驯养纪要》，里面好像提过，有些灵龟能吸收敌人的灵力转化为己用。
难道你不是普通的胖龟？凌霖捏着碎片笑，藏得够深啊，平时让你多爬两步都偷懒，关键时刻倒是挺能打。
胖龟似乎不满被戳穿，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胳膊，然后慢悠悠地爬进那个被沈晋军砸出来的大坑里，蜷起四肢开始打盹，把坑当成了自己的新窝。
柳馨梦拄着剑走过来，脚踝的伤让她走得一瘸一拐。她看了眼坑里的胖龟，又看了眼凌霖手里的龟甲碎片，突然笑了：这笨龟倒是比你机灵，知道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我怎么就不机灵了？凌霖不服气，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快，你脚踝的伤就得加重。再说了，我这是在研究沈晋军的灵力属性，知己知彼才能......
才能下次被打得更惨？柳馨梦挑眉，抢过他手里的碎片，用指尖捻了捻，这灵力带着股土腥味，应该是土系变异属性，难怪能操控土石。下次再遇到，得用钟广萍的骨笛克他，音波类攻击最破这种厚重的防御。
凌霖没想到她看得这么透彻，挠了挠头：还是师姐厉害，我还以为得用我的解毒粉呢。
你那解毒粉也就对付对付廖皓林的毒雾。柳馨梦把碎片还给他，转身看向被砸烂的山门，走，去看看观主怎么样了。
不可理喻道长正坐在观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块布擦他那柄断了半的拂尘。花白的胡子耷拉着，看起来有点蔫，像株被晒蔫的灵草。
观主。柳馨梦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放轻了些，您刚才用玄天镜的时候，是不是灵力消耗太大了？
老道长摆了摆手，把拂尘揣进怀里：没事，老胳膊老腿了，耗点灵力就当活动筋骨。他看了眼演武场忙碌的弟子们，突然叹了口气，当年我跟冷若嫣交手时，她还只是个刚突破金丹的小姑娘，没想到现在教出来的弟子这么霸道。
冷若嫣很厉害吗？凌霖好奇地问，比沈晋军还厉害？
厉害得多。不可理喻道长望着远处的云层，眼神悠远，那女人是个天才，三十岁就筑基成功，据说现在已经摸到元婴的门槛了。逆道天魔宫能在西荒灵域站稳脚跟，全靠她一手撑着。
柳馨梦握紧了手里的剑：再厉害也是邪魔歪道，李旭光乱杀无辜，她难辞其咎。
所以啊，这正邪之争，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老道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杀李旭光是对，沈晋军救廖皓林也觉得自己是对，立场不同而已。
他突然话锋一转，看向凌霖：小凌子，你那灵视之瞳，刚才看清沈晋军的灵脉了吗？
凌霖点头：看清了，他的灵脉比一般金丹中期粗不少，就是有点歪歪扭扭的，像条被人踩过的蛇。特别是丹田位置，灵海边缘有圈黑气，应该是修炼邪功留下的后遗症。
果然如此。不可理喻道长摸了摸胡子，逆道天魔宫的功法就是这样，前期进境快，后期容易出岔子。冷若嫣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才迟迟不敢冲击元婴。
柳馨梦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说，我们可以从这点下手？
理论上是。老道长笑了，但前提是，你得有本事打到他的丹田。沈晋军那身肥肉可不是白长的，既能抗打，又能储存灵力，比你身上的符纸结实多了。
正说着，岩浩抱着捆灵木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观主，凌霖哥，我找了些修复山门的材料，要不要现在就动手？他指了指被砸烂的木门，再不修，晚上该进风了。
不急。不可理喻道长站起身，先把演武场的坑填了，山门晚点再说。对了，把青云子的桃木剑取来，我有用。
岩浩愣了一下：取桃木剑干嘛？
有用。老道长卖了个关子，转身往丹房走，小凌子，你跟我来，给我看看刚才耗损的灵力该怎么补。
凌霖赶紧跟上，心里嘀咕：这老道长该不会是想让我用灵食给他补吧？上次给胖龟做灵虾干，他可是馋得蹲在旁边看了一下午。
柳馨梦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发现凌霖的药箱上沾了片灵桃叶，应该是刚才在桃树下蹭到的。她伸手想帮他摘下来，又想起自己刚跟他拌过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转身去帮周婧瑶修复阵法了。
丹房里，不可理喻道长坐在榻上，凌霖正给他号脉。指尖传来的灵力波动有些紊乱，像条不听话的小溪。
问题不大。凌霖松开手，从药箱里掏出个瓷瓶，这是我用灵参和雪莲做的补灵丹，每天吃一粒，三天就能补回来。就是有点苦，您老人家可得忍忍。
老道长接过来闻了闻，眉头皱成个疙瘩：能不能加点灵蜜？太苦了我咽不下去。
不行。凌霖板起脸，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当这是吃糖呢？上次给胖龟喂药加了灵蜜，结果它现在天天把药当糖豆吃，灵药房的药都快被它偷光了。
正说着，胖龟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进来，听见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颠颠地跑到凌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嘴里还叫着，像是在讨药吃。
不可理喻道长被逗笑了，从怀里掏出颗灵糖扔给它：给，吃这个，比药甜。
胖龟一口接住，嚼得嘎嘣响，尾巴高兴地拍打着地面，把凌霖刚配好的药膏都震得晃了晃。
您看您，又惯着它。凌霖无奈地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观主，您要青云子的桃木剑干嘛？
老道长的笑容淡了些，从储物袋里拿出个小小的木盒：这剑沾了青云子的灵力，又被沈晋军的邪气冲过，正好能用来做个法器。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些亮晶晶的粉末，这是星辰砂，能净化邪气，再掺点天虚观的符纸灰，就能把剑做成个简易的辟邪符牌，给弟子们防身用。
凌霖看着那些星辰砂，突然想起青云子总爱趴在观门口的石桌上，用这柄剑在地上画星星。那时候的星星画得歪歪扭扭的，像串没长好的灵果。
我来帮忙吧。凌霖拿起桃木剑，用灵力擦去上面的灰尘，我手法比您巧，保证做得漂漂亮亮的。
老道长点点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凌霖啊，你说这修仙到底图个啥？
凌霖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没停：大概是图个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吧。他指了指窗外正在拌嘴的周婧瑶和钟广萍，又指了指演武场里修复山门的岩浩，就像现在这样，能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就挺好。
老道长笑了，眼里的疲惫散了不少：你这小子，明明是个医修，却比谁都看得透彻。
夕阳透过丹房的窗棂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药柜上，像幅安安静静的画。桃木剑躺在桌上，剑身的焦痕在光线下若隐隐现，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苏醒，带着少年的温度，和未说出口的牵挂。
胖龟吃完了灵糖，蜷在凌霖脚边打起了呼噜，背甲上的凹痕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像颗藏在壳里的星星。
凌霖看着它，突然觉得，就算沈晋军再来，就算以后的仗再难打，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他身边有吵吵闹闹的伙伴，有能抗能打的胖龟，还有个虽然毒舌却总在默默守护大家的师姐。
这样就挺好。
他低头继续打磨桃木剑，木屑簌簌落下，混着星辰砂的光，像场温柔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