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晚风带着栀子花香，轻轻拂过操场的栏杆。周五的晚自习结束后，陆知行抱着篮球站在香樟树下，路灯的光晕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运动服上还沾着未干的汗渍。他看着教学楼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篮球表面的纹路，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陆知行，你不是说有急事找我吗？”林溪背着书包走过来，画具袋在肩上轻轻晃动，里面装着刚完成的绘画比赛作品。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月牙已经挂上树梢，“天都黑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陆知行猛地转过身，篮球差点从怀里掉出来。他挠了挠头，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消失了，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和犹豫：“溪溪，你……你先过来点。”他往操场深处走了几步，那里有一排长椅，被茂密的香樟树遮挡着，月光只能透过叶隙洒下零星的光斑。
林溪有些疑惑地跟过去，刚在长椅上坐下，就看到陆知行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他站在她面前，篮球被紧紧抱在怀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路灯的光刚好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
“溪溪，”陆知行的声音有些发紧，和平常洪亮的嗓门截然不同，“我有话想对你说，想了很久了。”
林溪的心跳莫名快了些，隐约感觉到什么，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你说吧，我听着。”
晚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沉默的时刻伴奏。陆知行看着林溪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她的眼睛像盛着星光，清澈又明亮。他张了张嘴，又咽了口唾沫，反复调整了几次呼吸才继续说：“从高一第一次看你在画室画画开始，我就……”
“陆知行！林溪！你们在这里啊！”
清脆的喊声突然划破夜空，苏晓晓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身后跟着慢悠悠走着的江翊。“我就知道你们没走远！”苏晓晓手里拿着两袋薯片，兴奋地挥舞着，“江翊说看到你们往操场走了，果然在这儿！”
陆知行的话被硬生生打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恶狠狠地瞪了苏晓晓一眼，嘴里低声嘟囔着：“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们吃宵夜啊！”苏晓晓完全没察觉气氛不对，把一袋薯片塞给林溪，“刚路过校门口的小卖部，老板说这是新口味，要不要尝尝？”她又把另一袋递给陆知行，却被他没好气地推开了。
“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陆知行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脸颊因为懊恼而涨得通红，“我们在说正事呢！”
苏晓晓被他吼得愣了一下，委屈地瘪瘪嘴：“说什么正事不能让我听啊？我又不是外人……”她求助似的看向江翊，对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说话。
林溪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没什么大事，就是陆知行说他物理进步了，想庆祝一下。”她拆开薯片递给苏晓晓一片，“新口味确实不错，你尝尝。”
陆知行站在原地，胸口因为生气而起伏着。他刚才鼓足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一干二净。那句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的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看着苏晓晓毫无察觉的笑脸，又看看林溪低头吃薯片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却只能把火往肚子里咽。
江翊似乎看出了什么，拉了拉苏晓晓的胳膊：“既然他们有事，我们先走吧，别打扰他们。”
“啊？可是我还想……”苏晓晓还想说什么，被江翊用眼神制止了。他对林溪和陆知行点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家。”说完半拉半拽地把苏晓晓带走了，离开前苏晓晓还回头冲他们挥了挥手。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操场又恢复了安静，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陆知行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都怪苏晓晓！早不来晚不来！”
林溪把薯片袋封好，轻声说：“没关系，你刚才想说什么？继续说吧。”其实她心里松了口气，刚才那瞬间的紧张让她手心都出汗了。
陆知行张了张嘴，却发现刚才酝酿好的情绪全没了。那些准备好的话像散落的珠子，怎么也串不起来了。他看着林溪清澈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话不说或许更好，至少还能像现在这样做朋友。
“没……没什么重要的事。”陆知行的声音低了下去，刚才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想告诉你，下周的篮球赛你来看看吧，我们班对三班，很重要的比赛。”
林溪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他会说这个，但还是点点头：“好啊，到时候我和苏晓晓一起去给你加油。”
“真的？”陆知行的眼睛亮了亮，情绪稍微好了些，“那你一定要来！我会拿 mVp 给你看！”他拍着胸脯保证，又恢复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紧张的少年只是错觉。
“嗯，我相信你。”林溪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外婆会担心的。”
“我送你回去！”陆知行立刻抱起篮球，“正好顺路。”
两人并肩走出操场，一路沉默地走着。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风吹过，带来栀子花的甜香。陆知行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都被林溪不经意的话题岔开了。他心里清楚，今晚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勇气说了。
走到林溪家路口时，外婆种的栀子花正好开得灿烂，香气袭人。陆知行停下脚步，看着林溪的背影，突然鼓起勇气说：“溪溪，其实我刚才想说的不是篮球赛。”
林溪转过身，月光照在她脸上，眼神里带着疑惑：“那是什么？”
陆知行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不耐烦地接起电话，是篮球队的队友打来的。
“队长！你快过来啊！我们在球场被三班的人堵了！他们说要提前‘热身’！”电话里传来嘈杂的争吵声和碰撞声。
陆知行的脸色瞬间变了：“什么？我马上来！”他挂了电话，歉意地看着林溪，“对不起溪溪，队里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溪有些担心。
“没事，小冲突而已！”陆知行摆了摆手，抓起篮球就往回跑，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她，“篮球赛一定要来啊！”
林溪看着他匆忙跑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站在栀子花旁，晚风吹起她的头发，刚才那未说完的话像羽毛一样轻轻挠在心上，痒痒的，又有些沉甸甸的。
回到家，林溪把画具袋放下，坐在书桌前却没心思画画。她打开窗户，栀子花的香气飘进来，让她想起陆知行刚才紧张的样子。其实她隐约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苏晓晓发来的消息：【溪溪，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们了？江翊说陆知行好像要跟你告白，是真的吗？】
林溪看着消息，脸颊有些发烫，回复道：【别瞎说，没有的事。】
苏晓晓很快回过来：【肯定是！江翊说陆知行下午就紧张了一下午，还拉着他问告白要说什么，笑死我了！不过被我打断了，他肯定气死了哈哈哈！】
林溪无奈地笑了笑，放下手机。原来江翊也看出来了，难怪他会拉走苏晓晓。她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月牙，心里乱乱的。她喜欢和陆知行做朋友，喜欢他的阳光开朗，可如果变成别的关系，她不知道会怎么样。
第二天早上，林溪去学校时，远远就看到陆知行和苏晓晓在吵架。陆知行指着苏晓晓，脸涨得通红，苏晓晓则叉着腰反驳，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都怪你！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早就说完了！”陆知行气鼓鼓地说。
“怪我？谁让你不提前说清楚！再说江翊也说了可能会尴尬！”苏晓晓不甘示弱。
“你还说！要不是你……”
“你们在吵什么？”林溪走过去，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两人立刻停了下来，陆知行把头扭到一边，苏晓晓则吐了吐舌头，冲林溪挤眼睛。江翊站在旁边，手里拿着英语书，像是在看热闹，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没什么！”陆知行立刻换上笑脸，仿佛刚才吵架的不是他，“我们在说篮球赛的战术呢！”
林溪知道他在撒谎，却没戳破，只是说：“快上课了，先进去吧。”
走进教室，林溪发现陆知行看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像平时那样大大咧咧地凑过来。苏晓晓在她耳边小声说：“溪溪对不起啊，昨天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给你送薯片……”
“没事，”林溪笑了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一整天，陆知行都没怎么跟林溪说话，只是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远远地看着她和苏晓晓聊天。江翊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扰，在自习课上递过来一张纸条：“别太在意，陆知行就是那个性子，过两天就好了。”
林溪看着纸条，心里稍微踏实了些。她转头看向江翊，对方正在做数学题，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她突然想起苏晓晓说江翊知道陆知行要告白，心里有些好奇，却不好意思问。
放学时，陆知行突然拦住林溪，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溪溪，这个给你。”
林溪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向日葵形状的钥匙扣，和她画的向日葵很像，上面还刻着小小的“加油”字样。
“这是……”
“我昨天本来想送给你的，”陆知行挠了挠头，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网上说送这个能带来好运，祝你绘画比赛拿金奖。”
林溪看着钥匙扣，心里暖暖的：“谢谢你，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陆知行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篮球赛一定要来啊！我给你留前排的位置！”
“嗯，一定去。”林溪把钥匙扣小心地放进书包里。
看着陆知行跑远的背影，林溪的心里轻松了些。或许这样也很好，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保持现在的友谊也很珍贵。她抬头看向天空，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一幅绚烂的油画。
苏晓晓凑过来说：“他这是告白失败转祝福了？不过这钥匙扣还挺好看的，挺懂你的嘛。”
林溪拍了她一下：“别瞎说。”
江翊走在她们旁边，看着林溪书包上露出的向日葵钥匙扣，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挺适合你的。”
“是吧是吧！”苏晓晓立刻接话，“我就说好看！”
三人一起走出校门，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溪看着手里的钥匙扣，心里明白，不管陆知行有没有说出口，这份心意她都收到了。而那个被打断的告白，或许会成为青春里一个小小的秘密，像这初夏的栀子花，带着淡淡的甜香，留在记忆里。
晚风再次吹过，带来远处篮球场的喧闹声。林溪知道，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现在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这份友谊，比任何告白都更值得珍惜。而那个被打断的瞬间，也会像画纸上的留白，给青春留下更多想象的空间，温暖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