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云阙”庄园。仲夏的傍晚,天色将暗未暗,天际残留着一抹玫瑰紫与金橙交织的霞光,温柔地笼罩着这片占地广阔、低调而奢华的私人领地。
庄园的主宅,一栋融合了现代极简主义与东方禅意的巨大建筑,此刻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透出温暖而辉煌的光芒,如同黑暗山峦中一颗静默的明珠。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青草气息、远处花房飘来的夜来幽香,以及一种精心准备的、盛大聚会前的宁静张力。
宴会厅位于主宅东翼,挑高近八米,线条利落恢弘。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外,是精心打理、在夜色中轮廓分明的日式枯山水庭院,白沙、青苔与姿态嶙峋的黑松在隐秘的地灯映照下,构成一幅静谧的立体画卷。
厅内,没有水晶吊灯的浮华,取而代之的是隐藏式灯带与无数错落有致的、造型各异的艺术烛台,烛光摇曳,将空间渲染得温馨、私密而又充满难以言喻的高级感。
一张足够容纳十余人、由整块黑胡桃木雕琢而成的长餐桌占据中央,桌面光可鉴人,倒映着烛火与精美的银器、水晶杯。
刘天昊穿着简单的深灰色羊绒高领衫和同色系长裤,身姿挺拔地站在宴会厅连接露台的巨大拱门前,手中端着一杯未动的琥珀色威士忌,静静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沉静得像一尊雕像,只有指尖在杯壁上无意识地、极轻地敲击,显露出某种难以察觉的、掌控全局前的凝神。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轻盈、规律,带着一种特有的、经过严格形体训练后的优雅韵律。
原来是裴珠泫。
她今日穿了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珍珠白色绉纱长裙,款式简洁,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却完美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曲线的身段,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露出一段优雅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
裴珠泫的长发挽成一个低垂的、松而不乱的发髻,几缕碎发慵懒地垂在颊边。脸上妆容精致淡雅,突出了她清冷出尘的气质,唇上一点豆沙色,温柔却不失气场。
她走到刘天昊身侧半步距离停下,没有靠得太近,却自有一种无声的亲近。
“都安排好了,会长。”她的声音平静柔和,像滑过丝绸的月光,“承完在调钢琴,涩琪在帮厨房确认最后的甜品,秀荣和艺琳在露台看锦鲤。”
她汇报着,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家常,而非在描述一场即将开始的、关系微妙的私人聚会。
她没有用“欧巴”这个更亲昵的称呼,在这种半公开的、有其他成员在场的场合,她选择了更正式、也更符合她此刻“女主人”姿态的称谓。
刘天昊微微颔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辛苦了,珠泫。”他叫了她的本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懂的认可。
裴珠泫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那抹极淡的笑意让她清冷的面容瞬间柔和了许多。
她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陪他站了一会儿,目光也投向窗外沉静的庭院。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默契的宁静,仿佛无需言语,便能洞悉彼此此刻的心境。
一种对即将到来的、复杂而微妙“平衡”的静观与掌控。
七点整,成员们陆续来到宴会厅。
孙承完最先从侧厅的小型音乐室出来。她穿着香槟色的丝质衬衫和米白色阔腿裤,显得知性而温柔。她径直走向角落那架白色的施坦威三角钢琴,打开琴盖,试了几个音。
指尖流淌出的旋律轻柔悦耳,是她最近正在练习的一首德彪西的月光曲片段,为晚宴营造出舒缓而富有格调的氛围背景。她的神情专注,仿佛沉浸在音乐中,与周遭的环境既融合又疏离。
接着是姜涩琪,她换下了常穿的卫衣运动裤,难得地穿了一条鹅黄色的及膝连衣裙,款式活泼又不失甜美,栗色的短发精心打理过,衬得她健康的小麦肤色愈发亮眼。
她脸上带着一贯的、有些腼腆却真诚的笑容,走到长桌旁,好奇地看着桌上精美绝伦的瓷器和水晶杯,小声对旁边的侍者确认着甜品的温度,神态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帮忙。
朴秀荣和金艺琳是一起从露台进来的。
朴秀荣一身酒红色的吊带丝绒长裙,裙摆开衩恰到好处,行走间隐约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
她栗色的长卷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妆容比平时稍浓,突出了她妩媚的猫系眼线和饱满的红唇,整个人像一颗熟透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樱桃。
金艺琳则穿了件鹅黄色的泡泡袖连衣裙,裙摆蓬松,像只快乐的小黄莺,脸上带着兴奋和好奇,正叽叽喳喳地对朴秀荣说着刚才看到的锦鲤颜色。
五个人,五种风情,在这精心布置的烛光晚宴场景中,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活色生香的仕女图,各有各的美丽,却又奇异地和谐共存于同一幅画框内。
“都到齐了,入座吧。”刘天昊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在裴珠泫身上稍作停留,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裴珠泫心领神会,脸上带着得体而温柔的微笑,自然地开始安排座位:“会长请上座。”
她示意长桌一端的主位,然后转向其他成员,声音轻柔却清晰,“秀荣坐这边吧,对着窗外的景致。承完,你坐会长右手边,方便待会儿聊音乐。涩琪,Yeri,你们坐这边。”
她指的座位,将刘天昊左手边的位置留给了自己,右手边是孙承完,对面是朴秀荣,姜涩琪和金艺琳则坐在长桌中段。
安排得井井有条,既照顾了每个人的特点,又微妙地体现了某种亲近与疏远的尺度,尤其是她自己那个“左手边”的位置,看似随意,实则蕴含深意。
没有人提出异议。朴秀荣眼波流转,在裴珠泫身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依言在指定的位置坐下,姿态优雅。孙承完温顺地点点头,在刘天昊右手边落座。姜涩琪和金艺琳也乖巧就坐。
晚餐在一种看似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开始。训练有素的侍者无声地穿梭,呈上一道道摆盘精美如艺术品的菜肴。食材顶级,烹饪技法精湛,显然是米其林三星水准。
刘天昊话不多,但每当有人说话,他都会安静聆听,偶尔点评或询问一两句,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上话题。
话题起初围绕着最近的工作展开。
金艺琳兴奋地说着新接的综艺节目趣事,姜涩琪分享着练习新舞蹈的感悟,孙承完则低声与刘天昊探讨着某个和弦进行的可能性,刘天昊随口提点几句,便让她眼睛发亮。
朴秀荣笑语嫣然,说起海外拍摄的见闻,目光时不时飘向主位的男人,带着钩子似的。
裴珠泫则扮演着完美的调和者与补充者角色,在金艺琳说得太激动时温和提醒,在姜涩琪描述舞蹈动作时给予肯定,在孙承完与刘天昊讨论音乐时安静倾听,偶尔补充一点团队的协调安排,举止从容,无可挑剔。
烛光摇曳,映照着五张年轻美丽的容颜,银质餐具与水晶杯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脆响。
背景是孙承完指尖流泻的、时而舒缓时而跳跃的钢琴曲。
一切看起来温馨、和谐、美好得不真实,如同一幅被精心定格的上流社会晚宴画卷。
“这道炙烤蓝龙虾,配的泡沫是用了济州岛特有的柑橘和香草,风味很有层次。”刘天昊切下一小块龙虾肉,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目光却看向斜对面的姜涩琪,“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带点清新酸味的酱汁。”
正埋头对付盘中美食的姜涩琪闻言一愣,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点酱汁,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动物,随即脸颊迅速飞起两团红晕,用力点头:“嗯!喜欢!这个……这个真的很好吃!”
她没想到,自己几个月前在某个聚餐上随口一提的喜好,他居然记得。
刘天昊微微颔首,视线转向旁边的金艺琳:“Yeri最近那个短视频企划的数据我看过了,年轻受众反响很好。‘真实’和‘有趣’是你的优势,保持住。”
“真的吗?会长您看了?”金艺琳立刻放下叉子,眼睛亮晶晶的,像得到了最高奖赏,“我会继续努力的!”那兴奋劲儿,仿佛被夸奖的不是一个点击量不错的视频,而是获得了格莱美大奖。
“承完,”刘天昊的目光落在右手边的孙承完身上,她正小口啜饮着餐前酒,“你上次提到的那个独立音乐人合作案,法务部已经审核完合同,没什么问题。回头让经纪人跟进细节。”
孙承完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抬起眼帘,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和更深的东西,轻轻“嗯”了一声:“谢谢会长费心。”
“秀荣在米兰看中的那套高定,”刘天昊的视线最后落到对面姿态慵懒的朴秀荣脸上,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品牌方已经同意借出出席下个月的电影节。”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搭配的珠宝,我让‘宝格丽时光’系列送了几套过来,你明天可以去看看有没有更喜欢的。”
朴秀荣原本慵懒倚着靠背的身体微微坐直了些,红唇勾起一个更加明媚的笑容,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会长真是体贴入微呢,连这种小事都记得。”话语里的亲昵和隐隐的炫耀,几乎不加掩饰。
裴珠泫安静地切割着盘中的食物,动作优雅,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
只是在刘天昊提到“宝格丽时光”系列时,她握着刀叉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用力了一瞬,随即又恢复自然。他记得每个人的喜好,关心每个人的进展,给予每个人恰到好处的关注和资源。
这种“雨露均沾”的细致,让她心中那点隐约的、作为“安排者”的微妙优越感,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滋味。
他记得所有人,关照所有人,那么,谁才是特别的?或者说,在他眼中,这种“特别”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晚宴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继续进行。
刘天昊掌控着话题的节奏,时而与孙承完探讨几句古典乐与现代流行融合的可能性,时而对姜涩琪新舞蹈的发力点提出一针见血的建议。
他有时回应金艺琳天真烂漫的提问,或者接下朴秀荣抛来的、略带挑逗意味的话语机锋。
他游刃有余,像最高明的琴师,同时拨动着五根材质、音色各不相同的琴弦,让它们发出和谐而非冲突的乐音。
裴珠泫大多时候安静聆听,偶尔插言,将团队事务安排得滴水不漏,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但她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刘天昊,观察着他与每个人的互动,那深邃的眼眸深处,沉淀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思量。
餐后甜点与餐后酒时间。侍者撤下主菜,换上精致的甜品和助消化的花果茶。
孙承完被刘天昊示意,起身坐到了钢琴前。她没有演奏晚宴背景音乐时那些舒缓的曲目,而是深吸一口气,双手落在琴键上。
一曲李斯特的《钟》的前几个小节,以惊人的准确性和力度流淌而出!这不是她平时擅长的抒情风格,而是技巧极其艰深、充满炫技色彩的曲目。
她的表情专注而肃穆,指尖在黑白琴键上飞舞,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复杂的音符如同暴雨般倾泻,却又保持着惊人的清晰度和层次感。
她在挑战自己,也在……展示。展示她不仅仅能创作动人的流行旋律,也拥有征服古典乐高峰的技艺与野心。
琴声激昂澎湃,充满了力量与激情,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姜涩琪和金艺琳屏息凝神,眼中满是惊叹。朴秀荣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水晶杯,目光落在孙承完挺直的背影和飞舞的手指上,又瞥了一眼主位上神色平静、似乎带着一丝欣赏的刘天昊,红唇抿了抿。
裴珠泫也静静聆听着,心中却是微微一动。承完在这个时候,选择这样一首曲子……其意味,不言而喻。她是在用琴声宣告自己的专业、自己的力量,以及……某种不甘人后的决心吗?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孙承完微微喘息,脸上因激动和用力而泛起红晕,她转过头,目光径直看向刘天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刘天昊轻轻鼓了掌,掌声在寂静的厅内显得格外清晰。
“触键干净,节奏稳,情感充沛。尤其是中段的八度跳跃,手腕放松得很好,颗粒感清晰。”他的点评专业而简洁,没有过多溢美之词,却精准地点出了优点。
孙承完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一种被真正懂行的人认可的、发自内心的光彩。她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微微鞠躬,坐回座位时,背脊挺得更直了。
就在这时,刘天昊放在手边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发出轻微的震动。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署名的海外号码。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对众人略一颔首:“抱歉,接个电话。”
说完,刘天昊拿起手机,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与宴会厅相连的、通向书房的露台,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
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宴会厅内瞬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方才被激昂琴声和微妙互动所掩盖的某种张力,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镇压,悄然弥漫开来。
背景音乐早已停止,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几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或喝茶,或摆弄甜品勺。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朴秀荣。
她优雅地端起花果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浮沫,眼波流转,看向主位旁边、此刻空置的座位,又缓缓移向对面坐姿端庄的裴珠泫,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娇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Irene欧尼今天这身裙子,真好看。珍珠白色,又典雅又大方,坐在那里,特别有女主人的气场呢。”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裴珠泫身边、刘天昊刚才坐过的位置,“安排座位也辛苦了,欧尼真是周到。”
话音落下,宴会厅内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
姜涩琪切蛋糕的手停住了,孙承完端起茶杯的动作微微一滞,金艺琳则睁大了眼睛,看看朴秀荣,又看看裴珠泫,脸上露出些许茫然和不知所措。
裴珠泫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更加柔和了几分。
她抬起眼,迎上朴秀荣的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烛光下平静无波,声音也依旧平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定:
“秀荣说笑了。今天会长做东,我们都是客人。既然是聚会,自然要让大家坐得舒服些。”
她轻轻放下茶杯,瓷器与桌面发出极轻的磕碰声,“何况,Red Velvet是一个整体,在这里,没有女主人,只有……主人和客人。”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成员,包括朴秀荣,“我们,自然都是主人。不是吗?”
“没有女主人,只有主人和客人。”
“我们自然都是主人。”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如同四两拨千斤,不仅将朴秀荣那带着刺的“女主人”调侃挡了回去,更巧妙地将所有人都拉到了同一层面——她们是整体,是“我们”,共同作为“主人”出席这场晚宴。
既否定了朴秀荣话里隐含的、她裴珠泫试图以“女主人”自居的指控,又隐隐点出了她们五人此刻共同的、与刘天昊之间那微妙难言的联系。温柔,却寸步不让。
朴秀荣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微闪,正欲再开口。
“哎呀,这个抹茶慕斯真的超好吃!”
金艺琳突然提高音量,用叉子戳起一大块甜品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却努力活跃气氛地说,“秀荣欧尼你快尝尝!还有涩琪欧尼,承完欧尼,你们也试试!凉了就不好吃啦!”
她眨着大眼睛,试图用食物和天真可爱来打断这微妙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