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灯还在闪,但比刚才慢了一些。光从刺眼的白色变成了暗黄色,照在金属墙上,影子晃来晃去。
雷煌松开终端,手上的光慢慢退到手腕。那层金色的纹路原本顺着他的手臂爬到了肩膀,现在一点点消失了。他没再试破解数据库,手指停了一会儿,按下一个小凹槽的盖子,插进一把晶质钥匙。屏幕上立刻出现蓝白相间的波形图,像心跳一样一跳一跳。
他盯着看了很久,发现每十七次脉冲后,会有一点点下陷,几乎看不出来。他把这段数据截下来,输入系统对比。三秒后,结果出来了:【匹配度97.2%,接近古庙里说的“启灵柱共鸣阈值”】。
这不可能是巧合。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像是明白了什么。三年前他开始找那些破庙,就是为了找一句不完整的祷文。现在却发现,答案藏在这段信号里。原来科技和信仰不是对立的,只是叫法不同。
他打开新窗口,把磁场频率转成一段波动,送进虚拟灵能通道。这是很危险的操作,系统马上警告:【非标准能量输入,可能引发共振紊乱,建议立即终止】。红字一闪一闪,但他直接关掉了警报。
他继续加压。
屏幕开始乱闪,波形扭曲变形,眼看就要断掉。就在那一刻,曲线突然贴合了一个节点。第二层数据锁的倒三角纹路松动了,边缘出现细小的裂光。
他停下动作,敲了两下桌子,声音清脆。
他明白了。不用破解权限,只要能量形态够像就行。古老的程序不在乎你是谁,只看你“像不像”。他低声说:“武者的力,也能碰灵能的门。”
这句话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这是他爸以前常说的。那时候老人站在星港边上,看着遗迹入口,语气平静却坚持。现在他懂了——真正的钥匙不在代码里,也不在武器里,而在身体里那股不服输的感觉。
另一边,艾德琳靠在操作台边。她脖子后的接口已经冷却,金属触点合了起来。她没有重新连接,只是抬头看向远处的审判庭卫星群。那些铁灰色的卫星围成一圈,像牢笼的栏杆。
她调出审判庭的权限列表,界面一圈圈展开,每一圈代表一级密级。她在第三层找到三个签过“虚界监察令”的名字,全部标红。她直接发起资料索取,加上一条强制条款:如果七十二小时内不回应,就视为默认参与掩盖,后果自负。
指令发出后,系统回复:【请求已送达,等待审核】。
她盯着这行字,没有放松。指甲无意识地刮着桌面,留下一道浅痕。她知道最怕的就是沉默。真正的封锁不是拒绝,而是假装受理,然后让信息一直卡住——就像十五年前那次调查,她妈妈的名字也在申请名单上,最后只得到一句“档案暂不可查”。
她关掉界面,闭上眼睛休息。脑子里还有压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敲她的精神屏障。她不想去碰那段关于倒塔的记忆,现在不行。她需要清醒,不能被拖进别人的陷阱。可眼角余光还是扫到一抹灰影——小时候最后看到的画面:妈妈站在断桥上,身后是崩塌的星辰之塔,手里拿着一块刻满符文的骨片。
她猛地睁眼,呼吸有点乱。
凯莉斯站在主控台前,额头贴着一块水晶碎片。它不再烫,但里面有轻微震动,像心跳。这是她母亲留下的东西,也是她在八岁觉醒仪式中碎裂的那块。当时所有人都说她不合格,只有长老叹了口气:“她听见了太多。”
她没急着联络,而是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眼沉入记忆。那里有妈妈的声音,也有当年觉醒仪式的画面——火光中,族人围成圈,唱着古老的歌,七根水晶柱依次亮起。她的记忆模糊,但带着温度。
她把这些画面拆开,按顺序排列,一帧帧看。她不是为了找安慰,而是在找规律。灵族的信息不是靠文字,而是声音、光影和血脉一起作用。她专门找和人类有关的部分,终于发现一段关键影像:一个长老指着星空说,“双生之眼开启之时,第七门徒将立于灰烬之上。”当时没人懂,现在她看出另一层意思——那个位置,正是G-9星域坐标。
更让她心惊的是,画面角落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不属于他们族的服装,袖口绣着半枚断裂的齿轮标志——那是早期人类星际联盟的技术徽记。
她睁开眼,从记忆里提取那段预言的声音特征,结合自己的血脉频率,做成一个新的联络密钥。这不是随便呼叫,而是像用亲人的名字喊魂。她输入编码,准备接通。
这时,雷煌走过来。
“你真要这么做?”他声音不高,但压住了周围的杂音,“上次的画面……不是善意的。那个‘她’看你的眼神,像在看祭品。”
“我知道。”凯莉斯答得很快,头都没回,“但她长得像我,说明她也是候选者。失败的人,往往比成功的人更清楚真相——因为他们走过一样的路,只是没走到终点。”
艾德琳也过来了,黑发垂肩。她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绿色的一点点往上爬。“如果对方真的回应,我们得准备好应对。不能只靠说话。他们可以用幻象影响意识,用记忆反噬人。”
“我会控制接入深度。”凯莉斯说,“只拿信息,不动核心。就像潜水,看到鱼就上来,不去碰沉船。”
三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多说。空气很安静,连时间都像停了一样。他们都明白风险,也知道不能停下。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雷煌回到座位,启动双频模拟程序。这次他加入了一段从凯莉斯血脉中提取的节奏,混进磁场输出。这段频率来自星痕族女性特有的生命律动,曾用于唤醒星图。屏幕显示:【检测到复合型能量源,安全等级下调至b-4】。第三层锁开始微微震动,虽然还没打开,但缝隙里渗出淡淡的蓝光,像冰下流动的水。
“有用。”他嘴角一扬。
艾德琳打开另一个频道,搜索“断脊协议”的记录,结果全是空白或写着“已销毁”。她换关键词,用“虚界之塔”“灰袍人”“第七门”组合查询,终于跳出一条冷门文件:《关于边缘教派借用灵骨科技进行意识上传的伦理审查报告(草案)》。
只有标题和编号,内容打不开。但她注意到发布单位是“第十三灵能研究组”,这个组织五十年前就被解散了——官方是这么说的。但她曾在一份私人日记里看到,这个小组其实转入地下,代号叫“守墓人”。
她记下编号,连同之前的请求一起存档。这些线索不会马上有用,但总有一天会有人追查。到时候,证据必须完整。
凯莉斯完成密钥校准,手指停在确认键上方。水晶紧紧贴着额头,温度升高,却不烫,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像妈妈在回应孩子的第一次心跳。
“我要开始了。”她说。
雷煌点头:“一旦不对,立刻切断。我不信什么‘只取信息’,它们会在你分神时偷走灵魂。”
艾德琳把手放在通讯模块旁,随时准备拔线。她动作冷静,眼神却紧绷——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接入虚界的情景:整整三天,她被困在父亲死亡的记忆里反复重演,直到有人强行断开她的连接。
凯莉斯按下按钮。
信号发射出去,穿过宇宙中的杂音,飞向猎户座边缘。十几秒后,接收器捕捉到一次微弱回震,频率匹配成功。画面慢慢出现,是一片废墟,中央立着那根七棱水晶柱。不一样的是,这次柱底七个凹槽中有两个亮了,颜色是暗紫色,像凝固的血。
她正想说话,柱子突然倾斜。
地面裂开的方向变了,黑色的流体不再冲向镜头,而是绕着柱子旋转,形成一个环形沟壑。沟底浮现出符文,一圈圈扩散,像是某种仪式正在重启。那些符号她没见过,却让她心头一震——和她梦里反复出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胸口猛地一紧,水晶瞬间发烫,差点烧伤皮肤。一股陌生情绪涌进来:悲伤、愤怒,还有一点……期待?
但她没有切断连接。
她任由那股力量进入脑海,像推开一扇锈死多年的门。因为她知道,逃避只会让谜题更深。而真相,哪怕带刺,也必须亲手抓住。